女儿形婚，儿子抑郁！彩虹旗下的妈妈们：亲手拆掉囚禁孩子们的深柜（组图）

【今日澳洲2月27日电】（记者 瑞纳）每年的2月，悉尼市中心满坑满谷的彩虹旗。旗帜下，是一张张肆意张扬的笑脸。

彩虹旗的背后，有一群同性恋群体的华人妈妈们。她们无一不经历过震惊、担忧和沮丧，但最终都选择了无条件支持。

今年，原本是这群华人妈妈们第一次组团赴澳，参加悉尼盛大的Mardi Gras游行庆典，满心期待着与孩子们一起狂欢，感受异国的同志氛围。

签证都申请好了，但因国内疫情肆虐和澳洲旅行禁令的限制，最终无法成行。

（图片来源：供图）

“这次不行就下次”，略感失落的妈妈们告诉今日澳洲App记者。

“我们还会继续做公益，让更多的家长知道，‘孩子们没有病’。”

意外逼出柜，“女儿被我掰直了”

“女儿是意外被出柜。”夜妈妈回忆10年前，女儿第一次向她坦白同志身份。

当年还在流行网络偷菜，夜妈妈也玩得上瘾。正着急“收菜”的时候，女儿的QQ突然响了，一个女孩头像一直闪烁，出于好奇，就顺手点开看一下。

“老公”，对方这样呼叫女儿的，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夜妈妈瞬间感觉事情不妙，玩游戏的心情也没了，神经紧绷、坐立不安地守在屋里，等着女儿下班回家给她答案。

“你知道了就行了。”女儿回来后，只匆匆甩给了她一句话。

夜妈妈（图片来源：供图）

喜欢女的？什么意思？怎么可能？玩刺激？无数的问题涌入脑海里，混乱如麻。

“这个消息让我感觉天塌地陷一般，传出去就是天大的耻辱。”夜妈妈说，“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对同性恋一无所知，观念里认为就是’变态’”。

从那天起，夜妈妈“魔怔”了。白天在家像侦探一样，想方设法查看女儿的隐私。晚上整夜睡不着，闭上眼睛感觉周围全是妖魔鬼怪，极度恐惧。

“那时用的是简易手机，没有锁，我把她通讯记录里的电话打了个遍，就为了找到那个女儿。”她说，“我找到了，还骂了她。”

而后，心理医生的测试结果更是让她绝望到了极点。

“医生说我孩子是先天性同性恋，我们都是异性恋父母，哪来的‘先天’？”她说。

夜妈妈参加分享会（图片来源：供图）

偏偏不信邪的夜妈妈，试图找到一个“权威”，每天换一个医生不间断地咨询，直到得到让她满意的结果为止。

普通的不行就找院长，家乡的“没见过世面”，就去大城市找专家，但结果毫无二致。

恐惧、害怕、封闭、无助，夜妈妈仿佛进入了死循环，为了扭转女儿“卑鄙”和“可耻”的同性取向，她决定另辟蹊径。

“掰我也得给掰过来。”她说，“那时我到处托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宠物养久了还有感情呢，何况人呢？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不喜欢男的。”

就这样，夜妈妈抱着幻想，整整“硬掰”了女儿3年，终于见到成效了。

“为了更好的生活，女儿为我形婚”

2013年10月的一天，女儿告诉夜妈妈，“我有一个男朋友，正在谈。”

夜妈妈听后，欣喜若狂，感觉自己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庆幸当初没有相信那些医生的“胡言乱语”。

“好不容易找到男朋友，不会放过的。”夜妈妈回忆说，“他们谈了一年，我就催婚，真是一步一步的紧逼着。”

夜妈妈分享女儿形婚故事（图片来源：供图）

她至今仍记忆犹新那场婚礼，场面盛大。5星级酒店，30桌喜酒，宾客满堂，非常热闹。

“我要把我心爱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她说。“我当时已经自我麻痹了，只想好的一面，不往坏处想。”

婚后，女儿和女婿每月回家两次，夜妈妈说，“他们双双来，双双走，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看着他们我也很幸福。”

只是一次意外，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她发现1.8米的双人床，夫妻俩各把一边，不亲热，女儿甚至还穿了一条长裤。

是不是父母在害羞？是不是结婚时间太短？她继续开始催眠自己不要多想。

直到半年后，女儿实在推脱不掉，答应让母亲到婚房来打扫卫生。夜妈妈一早就赶到了女儿家，一个劲的搞卫生，中午饭都没顾上吃。

就在给女儿房间拖地的时候，发现床底下有一个蓝色的旅行包，上面落了很多灰，一边擦一边打开看，里面都是女儿的书，其中夹着一本精美日记，用一个绳子绑住，没有密码。

夜妈妈参加同性恋志愿者活动（图片来源：供图）

再一次的好奇，让夜妈妈不自觉地翻开了，其中一页的开头，女儿写到，“为了今后更好的生活，我选择了形婚”。

日记中还夹着她和心爱女孩的合照，旅游门票，以及定情信物的照片，上面是一对戒指。

夜妈妈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她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痛哭，哭到让人窒息，满脑子都是“女儿没救了”。

“他们瞒着我们，我们就也假装不知道，反正合法的，逢年过节还有假女婿撑场面。”夜爸爸这样劝着夜妈妈。

此后，女儿和父母间相互各演各的戏，一演就是半年多，谁都没戳穿。

“这是一场持久的拉锯战。”夜妈妈说，“那时我已经轻度抑郁了，每天有十万个为什么想不明白，精神极度恐慌和崩溃，度日如年，以泪洗面。”

又是两个月，再也坚持不下去的夜妈妈，终于鼓起勇气给女儿发了条信息。

夜妈妈参加亲友会艺术团的旗袍秀（图片来源：供图）

“其实妈妈很早就发现你是形婚，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唯一的亲生女儿，我必须无条件接受你！”

女儿起初不承认，隔了几日才回复，“妈妈，生活在这个家我很幸福，我永远爱你们，爱这个家。”

看了这段话，夜妈妈怕邻居听到，一个人躲进房间，用毛巾捂着嘴痛痛快快地又嘶声大哭一场，把积压已久的压抑全部释放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

后来才得知，女儿那晚一宿没睡，既兴奋又感激，“妈妈终于接纳了”。

“那段时间我恐同，眼泪都哭干了”

“对于我们60年代生人，同性恋就是原罪，尤其还是生活在军人家庭，思想更加传统了。”小炜妈妈说。

她和儿子的亲子关系非常融洽，几乎无话不谈，唯独性取向，是儿子压在心里多年秘密，一直无从启齿，也是隔在母子之间的一座隐形的大山。

“表面根本看不出，1米86的大个子，很阳光的孩子。”她形容。

据她回忆，儿子是在2010年主动跟父母出柜的，那时他才23岁，已在墨尔本生活学习了4年。

小炜妈妈参加线下分享会（图片来源：供图）

依稀记得那天同往常一样，儿子从澳洲打电话来问候，几乎快打完的时候，他突然支支吾吾叫住了母亲说，“妈妈我有个事”，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哭声。

儿子泣不成声的说，“这件事压的我太难过了，透不过气来。”说完，他就出柜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爸爸妈妈接受，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他试图得到母亲的谅解和支持。

小炜妈妈第一感觉就是懵，不知道“同志”是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回应，“就感觉儿子在国外学坏了，过年回来就变好了”，简单嘱咐一句“别告诉爸爸”，就挂了。

还在懵圈状态的她，特意跑到华西医科大学找了一位最好的心理医生咨询，想知道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教授直接就说不是病，不需要看，马上叫下一个号了。”小炜妈妈说，“当时不懂，很恨他，5分钟就让我出去了，竟说我孩子正常。”

小炜妈妈参加线下分享会（图片来源：供图）

因为儿子在国外，小炜妈妈很心疼，她理解儿子的压力，所以并没有无缘无故地骂他。

而是将痛苦转嫁给自己，开始在自身上找原因，一找就是两年，结果找到抑郁。

“那段时间我恐同，同性恋这三个字提都不能提，眼泪都哭干了。”小炜妈妈说，“就是想不明白，我那么照顾一个孩子，到底在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好在小炜爸爸“大智慧”，经常用诙谐或比喻的话劝导她，例如：

“老天撒了一把珍珠，恰巧落到你手上一颗，这不是所有人能够得到的”；

“每个家庭都有很多困惑，只是我们遇到了这个问题，儿子是健康的，自食其力，阳光优秀，性取向不能说明是缺点”。

小炜妈妈组织艺术团开展旗袍秀（图片来源：供图）

儿子也在电话中，也不断讲述自己是如何确定了同志身份，帮她普及同志知识，但小炜妈妈始终还是困惑、找不到方向。

一天，她照例打扫儿子的房间，无意间发现一张电影光盘，名叫《孽子》，是一部关于同性恋的片子。

内容血腥、恐怖，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里面很多不好的例子，都是因为同志群体没被接纳而发生的惨剧。

“我一下就醒了，不论如何，我的孩子还在，如果我不接受的话，很有可能会失去他，我不想失去。”她说。

自此以后，小炜妈妈彻底转变了，她尊重儿子的选择，套用小炜爸爸的话，“过好自己，找到一个安放身心的地方好好生活”。

她跟儿子说，如果要是结婚，也希望他能有一个盛大的婚礼，毕竟人生就一次。

“你这样子，我怎么回去跟别人讲”

“毕业工作这么久，都没见你谈过恋爱，没有一个正常的男孩子不想结婚的啊，你是不是生理有问题，妈妈带你看，现在医学很发达。”小涛妈妈急切的问着儿子。

这已经是儿子以各种理由推脱恋爱的第五年，同其他父母一样，小涛妈妈为儿子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

眼看儿子马上30岁了，她开始逼着说，“你再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谈恋爱，万一哪天我死了，都闭不上眼。”最后，儿子以旅游的方式邀请母亲到北京面谈。

小涛妈妈是个急性子，刚到儿子的出租屋里，片刻没等，就马上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哪里的？干嘛的？”

小涛妈妈参加线下分享会（图片来源：供图）

儿子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认为他是女孩子。”

她一瞬间就觉得完了，儿子爱上已婚的，没准还是带着孩子的，但她依旧保持镇定、不露声色地问，“什么意思啊？”

“他是一个男孩子……”她说，“当我听到这3个字，大脑一片空白，我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大，看到离婚率高，恐婚了？”小涛妈妈问儿子，同时心想多亏在北京，找个心理医生很容易，矫正过来就行了。

儿子倒也淡定自若地回答，“不介意，你就带我去看，我问很多问题，他们不一定能答上来，因为他们见的同性恋还没我多。”

小涛妈妈竟然信了，两个人挤在屋里，探讨着关于同性恋的话题。

儿子讲述说，这个秘密藏在他心里10年，从初中的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班上的男生都在讨论哪个女生漂亮，而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对某些男生情有独钟。

小涛妈妈参加线下分享会（图片来源：供图）

那时还小，一无所知的他觉得自己有病，感觉全世界只有自己不正常。直到上了大学，有了电脑，他开始上网，才找到了答案。

就在那年，他确定了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是正常的，没有病。

交谈中，儿子一直分享一些资料和视频，证明他的性取向不是学来的，而是天生就这样。

虽然讲了很多，小涛妈妈依旧困惑，“你又没有女孩子，怎么就知道不能相处呢？”

儿子斩钉截铁的回答，“妈妈，哪怕一个美女站在我面前，全脱光了我也没感觉。”

话说至此，小涛妈妈说不出来的难受，心疼儿子未来将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小涛妈妈（图片来源：供图）

同时感觉儿子的性取向让家族蒙羞，“你这样子，我怎么回去跟别人讲”。

为了说服自己去理解儿子，那时不懂电脑的她开始背五笔字根，学习打字、上网，就想一查究竟，到底为什么会有同性恋，查完就给小涛爸爸普及。

当时一知半解的她还劝儿子形婚，因为这样家里人的面子就保住了，大家既能各过各的，也可以把这个秘密深藏一辈子。

儿子答应了，但是需要时间，也就在这段日子里，小涛妈妈彻底“开窍了”。

“对同性恋群体了解的越多，我越能明白和理解他们。美国的同志运动史争了40年，中国90%的同志都走进的婚姻，如果不站出来，一辈子都要在柜子里。”

她说，“作为妈妈，我要为他们发声”。儿子反问，“你有没有做好准备，一旦站出来，可能会有很多声音。”

“为了儿子争取权益，让我曝光，我又算得了什么。”她回答说。

“出柜就是结束，坚持做真实的自己”

三位妈妈都是在关爱同性恋家庭的公益组织上认识的，她们在那里获得了许多义工的帮助、开导和普及。

也是从那里，她们才真正开始了解和正视同性恋群体。她们将这种爱心继续传递，帮助更多家庭解开心结。

（图片来源：供图）

在做公益的过程中，她们见到和听到了太多悲喜交加的故事，也为那些不幸的家庭感到惋惜。

她们希望把自己所学的东西，服务于大家，告诉求助的每一个家庭，同性恋没有那么可怕。

已做了5年公益的小炜妈妈说，“出柜就是结束，只要坚持做真实的自己，之后就是等待。”

夜妈妈说，“现在已经看到正能量的一面，特别在大城市，能见度越来越高，但愿会更好。”

小涛妈妈说，“他们的人生本不应有柜子，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帮孩子们拆掉那些囚禁他们的深柜。”

采访后记

同性恋群体的不易，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群体的背后，父母们所承受的压力，却常常不为人所知。

这一辈人更传统，保守，

对他们来说，接纳自己的子女是同性恋者这个事实，

或许比孩子们出柜需要更大的勇气和决心。

也正因为他们义无反顾的爱和支持，奋力撑起那一帜彩虹，

这个社会才变得更包容，也才少了许多聚散离合的痛。

希望明年的Mardi Gras，

能看到这群内心强大的妈妈们，

勇敢地走在华人游行方阵的前面，

走在子女们欣喜骄傲的眼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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