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T：美国大选“最大的输家是美国”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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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是个好东西，虽然选不出最好的人，却可定期淘汰更坏的人。美东时间（下同）11月7日下午，美国总统大选尘埃落定。当晚8时，拜登发表以团结治愈为主题的胜选演说，特朗普至今不接受败选，企图通过一系列诉讼进行无用的挣扎。美国经常居高临下炮轰他国选举舞弊，如今现任总统频频指责本国选举舞弊，无论真假，全球各地心花怒放的围观者众，似乎成为美国民主的辛辣讽刺。

美国大选看点

社会撕裂严重。今年合法选民有2亿3920万人，此次总投票人数为1亿5890万，投票率高达66.4%，创120年以来新高。据FOX新闻网11月10日7时的实时计票数据，拜登获得选票76343332张，占50.8%；特朗普获得选票71444567张，占47.5%，只相差3.3个百分点。拜登在胜选演说中称：“（人民）给了我们一个彻底胜利，一个令人信服的胜利。”这是场面上得体的表述，如此严重的隔阂能否弥合，任重而道远。

拜登只是惨胜。尽管特朗普执政四年乏善可陈，尤其是新冠疫情防控无能，导致美国确诊病例逾千万，死亡病例近24万，均为全球第一。但今年大选他仍然在农村、中下层、低学历白人中有众多铁票，令人震撼。四年前希拉里的普选票赢了特朗普286.5万张，今年大选投票人比四年前净增2320万，拜登的普选票目前只赢了特朗普489.9万张，只比希拉里多赢203.4万张，没有获得压倒性优势。

民调再次失灵。2016年大选前，几乎所有民调都显示希拉里领先，大选结果却让世界大跌眼镜。自特朗普10月2日宣布感染新冠肺炎后，多次选前平均民调显示，拜登稳定领先8个百分点左右，有些民调甚至报告超过10个百分点。今年的大选结果再次表明选前民调失灵，有误导性，“羞涩的特朗普选民”依然大量存在。特朗普不仅没有流失支持者，反而比四年前至少多了846.5万张选票，可见其强大的民意基础和动员能力。

选情胶着激烈。由于11月3日晚开票后，先点当日现场投票，特朗普遥遥领先，以致很多人都悲观地看好他将连任，直到次日点邮寄选票，拜登与他的差距逐渐缩小。在多个关键摇摆州，拜登惊险反超拿下，差距不足1%甚至不足0.5%，按照有的州的法律，必须重新计票。11月4日，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曾领先69万张票，笔者曾计算，只要尚未统计的邮寄选票3/4支持拜登，仍足以“翻蓝”。事实表明，邮寄票中民主党选民与共和党选民的比例，远不止事先预估的2:1，而是3:1，所以多个摇摆州才能“翻蓝”。

国会两院选情也非常胶着，民主党的战况远不如选前民调乐观。目前参议院民主党46席，共和党48席，民主党很难拿下参议院，佐治亚州再次成为关键州；众议院民主党215席，共和党198席，民主党离过半还有3席，有望勉强保住众院，但优势比上届缩小，共和党如今就已比上届多4席。

美国民主根基牢固

军队中立。美国军队效忠宪法，服从现任总统职位，但不干预政治，不效忠任何个人（包括总统）和政党。尽管国防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以及大批军方高级将领，是特朗普提名、晋升，但军方高层早就表态，不会干预大选，如有纠纷依法由国会和法院解决。这个表态尽显法治、文明和进步。

5月25日弗洛伊德遇难事件点燃全美反对种族歧视、反对警察暴力的抗议活动，特朗普6月1日威胁，必要时启用1807年通过的《叛乱法》，不经国会批准调动联邦现役军队镇压。国防部长埃斯珀6月3日竟然公开表态，反对总统动用此法，反对动用现役军队平息国内抗议，“国民警卫队最适合为民事部门提供国内支持”。

特朗普对此怀恨在心，尽管离移交政权仅有70天，11月9日仍然在Twitter上将就任16个月的埃斯珀解职。埃斯珀早有心理准备，同日发布几周前就已准备好的辞职信，宣称“我服务于国家，遵守宪法”。这次解职，对他、美国国防部、美国军人而言，反而有“护宪”荣光。

8月13日，五角大楼发言人霍夫曼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美国大选结束后如果境内发生大规模的骚乱，美军将不会干预，“我们有宪法，这部所有军人都宣誓要遵守的宪法并没有要求美国军方在政治争端中扮演仲裁的角色。”

8月2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莱在书面证词中答复国会，实质也是承诺：“如果在选举的某些方面发生争议，根据法律，美国法院和美国国会应该解决任何争议，而不是美国军方”;“美国军队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扮演任何角色，……我们不会背弃美国宪法”。

很多发展中国家军队干政，今天支持这个政客或政党，明天支持那个政客或政党，后患无穷，国无宁日。枪杆子出来的政权，天下不容易太平，合法性始终被质疑，改天军队将领有野心，还想着支持自己攀上权力巅峰，那就是军事政变、军事独裁。

言论自由。众所周知，除了FOX新闻网，几乎所有美国主流媒体都反特朗普。但这些媒体基本上守住职业底线，注重事实、证据、平衡。以此次大选为例，依然尊重1848年以来的传统，美联社在确认拜登拿下宾州20张选举人票，突破270张胜选标志后，首先宣布总统大选结果，其后《纽约时报》、CNN、NBC、FOX等纷纷跟进。

11月6日，特朗普在白宫发表谈话，没有任何证据就指控选举舞弊。ABC、CBS、NBC等三大电视网以错误、非事实、须查证等原因，果断中断直播；CNN、FOX虽未中断直播，但事后都严正补充，强调特朗普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这彰显了媒体专业、独立的操守，较好地发挥“第四权”的监督和制衡。

特朗普确诊新冠肺炎后，美国一些主流媒体并不同情，“阴”他毫不含糊，表面上慰问，实质认为“咎由自取”，就差没有说“活该”。如何更专业、更得体地“拍”一个人，或者“阴”一个人，中国主流媒体与美国主流媒体还有差距，需要好好琢磨与学习。

美国法院捍卫言论和新闻自由也毫不含糊，不看总统脸色。2018年11月7日，CNN驻白宫首席记者阿科斯塔在新闻发布会上惹怒特朗普，当天被吊销白宫通行证，变相驱逐出白宫，所有驻白宫记者、媒体包括FOX都支持阿科斯塔。11月13日，CNN向联邦法院提起诉讼。11月16日，凯利法官在听取双方律师意见后裁定，白宫违反宪法程序正义原则。白宫败诉后被迫向阿科斯塔发还通行证。

司法独立。最高法院著名的自由派大法官金斯伯格去世后，特朗普与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默契联手，强势迅速提名、任命新的保守派大法官巴雷特，导致最高法院大法官里保守派与自由派6:3，占据绝对优势。有2000年最高法院按党派立场投票裁决小布什大选胜诉的先例，很多人都担忧特朗普留后手，通过最高法院裁决保住他的总统宝座。

美国大选一周来的形势清晰表明，最高法院及其所有大法官至今谨守宪法，遵循三权分立原则，对总统大选并未主动干预。11月4日凌晨2时25分，特朗普在白宫自行宣布胜选，同时呼吁最高法院干预终止点票，未获回应。

同日，特朗普竞选团队上诉最高法院，要求下令宾州停止计票，并宣布3日晚5时后收到的选票无效。11月6日，最高法院保守派阿利托大法官驳回停止计票的请求，只是要求各县将晚到的选票单独存放并单独统计。实际上，宾州政府统计3日晚8时至6日晚5时期间收到的合格选票时，早已单独存放，以备日后争议可单独查验。

2000年大选只有佛罗里达一个争议州，而且选票差距非常微弱，首次点票小布什仅领先戈尔1785票，重点后领先缩小到537票。当时最高法院也没有主动干预，小布什阵营上诉后，先发回州最高法院重审。

特朗普及其竞选团队自11月7日起，又在多个摇摆州提出系列诉讼，因证据严重不足，被佐治亚、密歇根、内华达等州法院驳回，除了支付高额的律师费，没有任何收获。目前没有任何选举诉讼案件上诉到最高法院，由于涉及多州、选举人票差距太大，最高法院不会、不敢、不能偏袒特朗普，否则必定遗臭万年载入史册，而且彻底毁了最高法院、美国宪制，那么美国真是天下大乱了。

笔者还注意到此次大选美国司法部和FBI也低调。美国司法部与商务部一样，通常在国内、国际很活跃，例如中美打贸易战时，通过加拿大扣押孟晚舟、起诉中兴华为等中国高科技公司。司法部长巴尔与蓬佩奥一样，是公认的极右翼强硬派，但在11月4日至8日的多次大选纷争和诉讼中未发一言，所有诉讼都是特朗普竞选阵营作为，司法部不干预、不表态、不支持、不反对。

11月9日，在会晤麦康奈尔协调立场之后数小时，巴尔发出备忘录，授权联邦检察官调查“大量涉及投票和投票制表的违规现象”，这是首次回应特朗普频繁的“选举舞弊”指控；同时敦促检察官，“不要为一些荒谬、牵强的索求浪费时间”，这是暗示独立行使检察权，避免被没有证据的行政权力干扰。从字面上分析，立场还是不偏不倚。美国司法部及其部长如继续遵守法律和职业底线，没有沦为特朗普的私人工具、连任工具，没有让司法部永远蒙羞，那么应予肯定。

FBI局长雷也没有在大选前敏感时刻，刻意调查和炒作拜登及其次子的“乌克兰门”，以此利好特朗普。而在美国四年前，FBI时任局长科米大选日前11天致函国会，宣布重启对希拉里“邮件门”调查，就对大选产生重大冲击。

11月5日，《纽约时报》发表题为《这场大选最大的输家是美国》的评论，认为大选没有出现预期的“蓝色浪潮”，拜登没有取得压倒性胜利，反映“说自己受够了的美国人还不够多”。笔者却不以为然，美国并非最大输家，“民主灯塔”并未熄灭，制度优势依然牢固，军队中立、言论自由、司法独立依然是立国的三大中流砥柱。即使特朗普总统如此放肆，基本盘如此强悍，依然不能为所欲为。

这样的国家及其精英，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对手，都是荣幸，都应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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