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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新型罪犯:亲民主活动人士(图)

2021-05-28 来源: 纽约时报中文网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本文转载自纽约时报中文网,仅代表原出处和原作者观点,仅供参考阅读,不代表本网态度和立场。

香港——丹尼尔·邓(Daniel Tang)出狱半年后养成了回去的习惯。他在简陋拥挤的走廊里等待。他和访客与狱警中的熟面孔打招呼。他带来书、邮票、信纸和一包包的M&M巧克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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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邓是来探访和他一样因参与2019年震撼香港的民主街头抗议而被监禁的人。他花三个小时在来回的路上,隔着厚厚的玻璃同对方聊15分钟,有时还跟完全陌生的人聊天。他表现出开朗、健谈的样子,尽管他自己的感觉并非如此。

“你要给他们看最好的一面,”他说。“如果你感觉不对,那就别去了。”

丹尼尔·邓和他会见的许多人代表了香港的一种新型罪犯:反对中国共产党在香港日益增长的权力的活动人士。这个群体——通常包括大学生或白领专业人士——在两年前的一场历史性的公众抗命运动中崛起,导致他们与警察在街头发生冲突,使世界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亚洲金融之都的未来上。

对许多人来说,这场运动已经在法庭和监狱里结束,被北京实施的严厉新法律、大规模逮捕和新冠病毒的危害所压垮。如今,在黯淡的就业前景、令人担忧的政治前景和再次被捕的无休止威胁下,这些抗议者象征着香港遭受重创的民主运动所面临的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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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抗议活动促使北京对前英国殖民地香港加以打压,包括大规模逮捕和实施严格的国家安全法。 

据警方称,超过2500人因参与抗议活动而受到各种指控。2019年6月至今年3月期间,逾1万人被逮捕,当局仍在处理可能涉及起诉的积压案件。

截至去年年底,已有近300人被判入狱,对于一个在囚人数约为7000人的城市来说,这个数字相当大。北京去年实施的国家安全法赋予检察机关更大权力,可以针对更多的人。

许多活动人士都在考虑流亡的未来。还有一些人努力坚守这个令他们锒铛入狱的事业。

“被判入狱会让人感到断裂,”目前流亡美国的30岁活动人士周永康说。他曾因在2014年领导抗议活动而短暂入狱,那次抗议是2019年示威活动的先导。

“它粉碎了你个人的抱负,”他说。“它可能会改变你的生活轨迹。你被关在牢房里几个月甚至几年,一切都会被打乱。没有人能真正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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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黄之锋被押送至一所城市监狱。他因领导2014年香港抗议活动闻名。

周永康说,目前还不完全清楚监狱将如何影响这场运动。许多人会被不断升级的惩罚吓退。他说,对非法集会的指控曾经意味着罚款或社区服务,但现在可能意味着坐牢。

“这是国家安全法产生的预期后果之一,”他说。“他们想切断你们的联系,粉碎运动的团结和精神。”

这次打击行动席卷了年轻人和资深人士。目前被判入狱的人包括2014年抗议活动的年轻领导人黄之锋、周庭和林朗彦。23岁的黄子悦和24岁的邹家成是参加由民主阵营组织的初选的活动人士,被控危害国家安全,正在等待各自的审判。

对许多在监狱里的年轻人来说,判决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23岁的大学生杨泳茹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她说她已经放弃了她曾经有过的“典型抱负”——找一份好工作,在一个适合家庭居住的地区租一套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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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邓是一群前活动人士之一,这些活动人士在给仍在狱中的人们写信。

杨泳茹承认她在一处住宅里藏匿了100多瓶燃烧瓶。她说,如果说抗议教会了她不要自私,那么监狱教会了她更加务实。当她第一次被判刑时,她感到沮丧和无精打采。与亲人分离和抗议运动让她付出了代价。她想念母亲。

为了生存,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自我完善中。她正在从语言课本上学习基础韩语,并给一小群人教英语短语。“监狱是学语言的好地方,”她在一次探监期间接受采访时说。“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因为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等我。”

尽管如此,罪恶感仍然折磨着她。

“友人曾告知,家中房门长期关上,父母看见空荡荡的房间,欢声笑语不再,不免伤心失落,”她在宣判前的一份声明中写道。“而我只能隔着狱中探访室玻璃安抚他们。”

她梦想着被释放后和一个台湾狱友做进口台湾菠萝的小生意。有了这些利润,她将通过帮助其他年轻人支付律师费和生活费来支持他们。她说:“要做任何事情,你都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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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邓为他探望的犯人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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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邓出席许多针对同道抗议者的法庭听证会。

为了让狱中人感到好过一点,丹尼尔·邓和其他一些活动人士团结在一起提供支持。他们写信和制作公报,让狱中人了解关于抗议的新闻并筹集资金,为了让候审的抗议者在监狱里获得更好的伙食。

丹尼尔·邓经常去探望杨泳茹。有一次去香港与中国大陆城市深圳的边境附近的监狱时,他带去了笔和邮票。他留下了邮票,但无法把钢笔给她,因为这已经超过了她每月最多获得两支笔的上限。

承认纵火罪后被判处半年监禁的丹尼尔·邓说,他感觉自己做的所有贡献仍然不够。

丹尼尔·邓说:“许多香港人已经放下了或搬走了,并不去思考还有一群人为了我们都曾为之奋斗的运动而待在监狱里,”年近40的丹尼尔·邓说。“看来很多人已经忘记了。”

丹尼尔·邓在服刑期间并没有激进行为,现在却在这个似乎突然变得陌生的城市中,陷入对犬儒主义和意义的挣扎。抗议运动的停滞以及城市的移民浪潮使他感到沮丧。抗议的同志情谊已被更多人成为逮捕目标的恐惧所取代。他将这一切视为对价值的放弃,并认为逃避是许多人无法企及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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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剩下的只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他说。“有些人似乎已经准备好放手了。” 

丹尼尔·邓在监狱中的示威者朋友们似乎也在向前看。他们保留了一个称为“荔枝角囚徒”的聊天群,名字来源于他们的拘留所。群中偶尔会有人发出节日的问候和含糊的哀叹。但是很少有人想谈论政治。有时候,那些在监狱中大声疾呼的人似乎夸大了他们在运动中的地位。他看到一个狱友开始自称是曼德拉2.0时翻了个白眼。

“我们所剩下的只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他说。“有些人似乎已经准备好放手了。”

但是,对于丹尼尔·邓来说,没有回头路可走——即使有他也不愿意。他的前雇主很理解他,但在他长期不能在岗的情况下还是解雇了他。他说,他在2019年设置了向抗议者保释基金的自动捐赠,在该基金遭到警方调查后,他的银行账户被冻结,此后,他一直无法获取他的毕生积蓄。

他曾申请过像过去一样的管理职位,但由于犯罪记录而被拒绝。现在,他正在考虑申请出租车许可证或从事建筑工作。

他仍面临四起与抗议有关的指控,这些指控是在他从监狱释放前几天提出的。想到官员们会出现在家门口,他就不想回到他与母亲同住的公寓。他告诉她他现在上夜班,她也不会追问。

“我真的很累,”丹尼尔·邓说。“政府不给我们留下一丝抵抗的余地,我们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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