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家暴20余年，被丈夫强迫卖淫…法国女子杀夫获刑：“向孩子们道歉”（组图）

周五25日，全法瞩目的家暴杀夫案终于落下帷幕。在经过5天的庭审后，索恩-卢瓦尔省（Saône-et-Loire）重罪法庭做出最终判决：被告人瓦莱丽·巴科（Valérie Bacot）杀夫罪成立，判处5年徒刑，其中1年实刑。

而被这位四个孩子的母亲杀死的丹尼尔·波莱特（Daniel Polette）不是别人，正是瓦莱丽曾经的继父、后成为其丈夫，同时也是强奸她、家暴她长达二十余年之久，并强迫她卖淫十四年的皮条客。

▲ 法庭宣判后，瓦莱丽与律师接受采访。（LCI截图）

遭家暴二十余年，被丈夫强迫卖淫

为何这起杀夫案得到了如此巨大的关注？全法超70万人签署了请愿书，要求赦免被控“蓄谋杀人”、面临终身监禁的瓦莱丽。

现年40岁的瓦莱丽童年极其不幸，父亲缺席，母亲情绪不稳定，酗酒且暴力，感情生活杂乱无章；6岁那年，小瓦莱丽被哥哥性侵犯；12岁的时候又被母亲的男朋友、比自己大25岁的继父丹尼尔强奸。

▲ “我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瓦莱丽在她的书《大家一直都知道》中写道。

因被两个妹妹揭发其强奸乱伦继女，丹尼尔于1995年被判处4年徒刑。但他服刑2年半后即出狱，又重新与瓦莱丽母亲同居，几周后，他便又再次强奸了瓦莱丽。17岁那年，瓦莱丽怀了孕，被母亲赶出家门，随后她与丹尼尔同居。

但这个同样有酗酒问题的男人更加暴力：圣诞节那天，丹尼尔用榔头把瓦莱丽打晕，仅仅是因为她买的彩灯不能正常使用。又有一次，他勒住孕妇瓦莱丽的喉咙，直至后者不省人事。

▲ 丹尼尔的家人在出庭作证时表示，丹尼尔就是一个“魔鬼”。丹尼尔的妹妹Monique在法庭上表示，自己从11岁起就遭到哥哥丹尼尔强奸。后者用手枪抵着她的太阳穴威胁她说，若敢告诉别人就会杀了她和妈妈。参与举报的另一个妹妹Mireille出庭时表示：“我们帮了瓦莱丽一次，后来发生的事我们看不懂。”图为丹尼尔。（TF1截图）

然而，瓦莱丽遭到的不仅是家暴。自2002年起，丹尼尔开始强迫瓦莱丽卖淫。他把她带到森林里，逼迫她在经过改装的车后座上“交易”，每次30至50欧元。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丹尼尔还会在交易期间，通过汽车遮窗板的小洞进行监视，并通过耳机给“工作中的”瓦莱丽一系列“具体指示”。

瓦莱丽就这样被丈夫强迫卖淫了14年之久。为何不逃？瓦莱丽称，如果自己试图逃跑就会被杀：根据调查，瓦莱丽被丹尼尔用手枪威胁过“十多次”。

直到2016年3月12日，瓦莱丽14岁的女儿卡琳娜偷偷告诉她，父亲丹尼尔问了她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性发育得如何，内衣是多大罩杯的，有没有来月经”等。这让身为母亲的瓦莱丽感到，她最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丹尼尔打算强迫亲生女儿卖淫，“这一切必须停止。”瓦莱丽方才打定主意，彻底结束这一切。

第二天，3月13日，瓦莱丽先是试图在丹尼尔午餐咖啡中下安眠药，未果。想找“解决办法”却又“不知所措”的她最终从壁橱里拿了一把枪，放进包里，随后便去了当天卖淫交易地点。正是因为拿枪的举动，检方后来认定瓦莱丽属于“蓄谋杀人”。

当晚的“交易”不太顺利：丹尼尔许诺嫖客进行肛交，但事先毫不知情的瓦莱丽坚决拒绝，并予以强烈反抗，最终嫖客扫兴地走了。这让没赚到钱的丹尼尔气急败坏，对裸着身子、血泪模糊的瓦莱丽大声辱骂，并嚷嚷着要和她“算账”。绝望的瓦莱丽最终用枪口抵着车座头枕，“闭上眼睛”，朝着丈夫的后颈扣动了扳机。

在两个儿子和女儿男朋友吕卡的帮助下，瓦莱丽将丹尼尔的尸体藏匿于邻近的森林中，对外则声称丹尼尔“失踪了，不知去向”。一年半后，吕卡的母亲在和儿子激烈争吵后，才将此事揭发出来。吕卡和瓦莱丽的两个儿子于2019年12月被Mâcon儿童法庭依“藏匿尸体罪”判处6个月的缓刑。瓦莱丽本人于2017年10月被捕，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一年后，她在司法监督下获释。

对于让子女参与藏尸一事，瓦莱丽在25日最后一天的庭审上做最后陈述时说：“我想向我的孩子们道歉。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和孩子们在一起。”

▲ 瓦莱丽与丹尼尔共有三子一女，大儿子今年22岁，最小的儿子尚未成年。图为瓦莱丽的大儿子Dylan在宣判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为母亲感到高兴，终于可以正常生活了。（TF1报道截图）

“社会的漏洞”

“正是近25年来遭受的极端暴力以及担心女儿也重蹈覆辙的恐惧，促使她采取了行动”，瓦莱丽的律师珍妮·博纳吉恩塔和娜塔莉·托马西尼表示。

“我想提请人们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即这些女性受害者没有得到保护。正义来得太迟，对肇事者缺乏严厉的管束，这使他们能够继续实施暴力。这就非常有可能导致一个绝望的女人为了生存而杀人”。

▲ 娜塔莉·托马西尼律师（Nathalie Tomasini，前排左）与珍妮·博纳吉恩塔律师（Janine Bonaggiunta，右）。托马西尼律师也曾担任雅克琳娜·索瓦治（Jacqueline Sauvage）的律师。索瓦治结婚近50年，其丈夫长期虐待索瓦治及其子女。2012年9月，索瓦治开枪打死丈夫。两年后索瓦治被判谋杀罪成立，入狱10年。索瓦治案件在法国备受关注，超过40万人请愿要求释放她。2016年1月31日，时任法国总统奥朗德下令特赦索瓦治。瓦莱丽则被视作“新雅克琳娜·索瓦治”。（法新社图）

为瓦莱丽做精神评估的心理学专家Denis Prieur在法庭上表示：“在这对夫妻的世界里，法律是不存在的。丈夫拥有绝对权力，没有任何人来帮助（妻子）。这是社会出了漏洞。”他表示，最终让瓦莱丽下决心行动的决定因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女儿，在她看来，“只有这个做法（杀夫）才能保护好她的孩子们，让女儿不再经历她所遭受的一切”。

“我不再是一个物件，而是一个人”

由于瓦莱丽在庭审前已被临时关押了1年，相当于已经完成服刑1年，因此，瓦莱丽在庭审结束后立即获得自由。瓦莱丽在走出法庭后表示，自己感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精神和肉体都被掏空”。

在本案的判决上，法官承认了被告“因多重创伤导致的判断力严重偏差”，属于“受虐妇女综合症”（syndrôme de la femme battue），并认为被告对社会“不具有危险性”：瓦莱丽尽责照顾子女，并在出狱后积极努力重新融入社会，于2019年3月签下了CDI长期工作合同，成为一家室内装修公司的销售员。

本案心理学专家Denis Prieur对瓦莱丽做出的心理评估为：因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和“受虐妇女综合症”导致的“严重情绪衰竭”和“持续过度警觉”。

对于公诉方提出的，被告本可以“向警察报案、向医生反映、社会救助机构求助”等质疑，心理医生解释说：“事实上，无论丈夫是否在其身边，她（瓦莱丽）都不是一个人，因为丈夫的指令始终在她的脑子里，她会‘自觉’按要求去做。这就叫精神控制，这种控制是持续不断的。”

▲ 25日，索恩-卢瓦尔省（Saône-et-Loire）重罪法庭外的民众为瓦莱丽重获自由鼓掌欢呼。（TF1截图）

事实上，时至今日，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丈夫丹尼尔对瓦莱丽精神控制的余威仍在。“我就是个垃圾”“对我来说，一切都太晚了”“我就是个笨蛋”“我一辈子一事无成”“我这么说很傻”只要开口，瓦莱丽就会在言语间下意识地贬低自己。

庭审之前，瓦莱丽的同事因不知法院将如何判决，因此特意为她举办了“欢送会”。“就在那天，我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一个物件了，我也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瓦莱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