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致近百官员被问责，清零一线承压，会让抗疫走向极端吗？（组图）

核心提示：

1.德尔塔波及的南京和郑州等十多个城市，近百名官员遭撤职查办。我们目前无法幻想新冠病毒会突然消失，这就意味着病毒将会在更多的地方踢馆，也会有更多的公职人员被问责。

2. 原卫生部部长高强在“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撰文，认为要打消与新冠病毒共存的想法，引起了一大波对“与病毒共存”论的声讨。钟南山院士、中国疾控中心的高福主任、王辰院士在媒体上都提到过与病毒共存。

3.张文宏医生近期成为全民话题，事关国内疫情防控的下一步走向。张文宏“与病毒共存”的说法，是上海自去年武汉发生疫情以来，至今未进行过全员检测且没有停工停产的精准防控经验。清零是速战速决，与病毒共存是“持久战”。

4.问责或许会让抗疫走向极端，开展全员检测与局部精准检测需要量化标准以及指南。目前经验表明，如果阳性率高于10万分之一，说明是不安全的。不过，全员检测的安全阈值仍需要仔细论证。

德尔塔疫情波及的南京、郑州、广州等十多城市，近百官员遭撤职查办，不管人类是否能与病毒共存，很多公职人员已无法与病毒共存8月12日，根据广东省纪委监委所通报的消息，广州20名领导干部防疫不力被问责，市卫健委主任被免职。在5月21日至6月19日之间，广州市发生境外输入关联本土疫情，并且波及佛山等城市。

在广东之后，德尔塔变异毒株先后在云南瑞丽、江苏南京、河南郑州等地踢馆、破防，造成一定程度的疫情。广州的疫情已经在6月份就结束了，但是其他地方的疫情至今还未结束。南京禄口机场传染链的迅速传播导致其他多地的疫情，目前扬州已经成为重灾区。

很显然，既然多地都出现了德尔塔疫情，广州不会是唯一一个官员被问责的城市。事实上，在8月7日，江苏省纪委监委、南京市也分别通报了南京禄口国际机场疫情防控不力问责情况。南京市副市长胡万进，南京市江宁区原区委副书记、区长严应骏，南京市卫健委党委书记、主任方中友等15名党员干部和公职人员被追责问责。其中，江苏省纪委监委问责6人，南京市问责9人。

在郑州，7 月 31 日，郑州免去了市卫健委党组书记、主任付桂荣的职务，并免去了发生院内感染疫情的市六院党委书记马淑焕的职务。在去年9月，付桂荣曾获评“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在去年10月，马淑焕也曾荣获“河南省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称号。在南京疫情波及各地之后，在张家界，有18名公职人员被追责问责；在山东烟台，莱山区区长、分管副区长被免职；在湖北荆门，掇刀区卫生健康局局长被免职。

在扬州，因为 “棋牌室传播链"和核酸检测点出现“交叉感染”，截至目前已经有485人感染，而且因为感染者中多为60岁以上的棋牌爱好者，且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完成疫苗接种，扬州已经有重症、危重症37名。目前，扬州广陵区湾头镇、邗江区多名干部因疫情防控不力被问责。但是，扬州的疫情尚未结束，问责肯定也没有结束。

而在8月7日，原卫生部部长高强在“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撰文，提出必须坚持严格防控，打消与新冠病毒共存的想法。现在回头看这篇文章，应该就是给公职人员敲响的警钟。我们目前无法幻想新冠病毒会突然消失，这意味着病毒将会在更多的地方踢馆，也会有更多的公职人员会被问责。

钟南山院士、中国疾控中心的高福主任、王辰院士在媒体上都提到过与病毒共存，张文宏为何会成“靶子”与全民话题？事关国内疫情防控的下一步走向高部长的文章给公职人员敲响了警钟，也引起了一大波对“与病毒共存”论的声讨。在这一波声讨中，一些自媒体给张文宏医生扣上了“投降主义” 的帽子，认为他所说的“世界要学会与这个（新冠）病毒共存”，就是向病毒投降！

这也是一件奇葩的事情。在高部长的文章中，没有提到张文宏医生，而在媒体上说过要与病毒共存的，不只有张文宏，还有钟南山院士、中国疾控中心的高福主任、中国工程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专家王辰院士等等。

被问责的公职人员无法与病毒共存，但是世界将不得不与新冠病毒共存。为什么？

在哲学上，有三个灵魂拷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也可以问一问新冠病毒。新冠病毒是谁？我们知道这是一种冠状病毒，但并不是第一种感染人类的冠状病毒。

在新冠病毒之前，有6种冠状病毒感染了人类，只有SARS神奇地消失了，其他几种病毒都还在与人类共存，但大部分只导致轻微的感冒类症状。

在这些病毒中，新冠病毒与SARS最接近，所以之前众人期望新冠能像SARS一样突然消失。但是，新冠病毒已经在全球大流行了一年半多，即便在各国开始大力开打疫苗之后，新冠疫情似乎越演越烈。

新冠病毒从哪里来？根据世卫组织的第一次溯源调查，新冠病毒来自大自然。在蝙蝠、穿山甲身上，科学家已经找到了与新冠病毒同源的病毒，虽然还是有一定的差异，不能确定什么是中间宿主，到底是什么动物将病毒直接传播给了人，但是很显然，新冠病毒或其祖先本来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需要等待几个关键突变，就可以传染人类。我们至今也没有找到这个中间宿主，即便各国都通过严防死守把病毒清零了，新冠病毒说不定哪天又可以从中间宿主传过来。

新冠病毒到哪里去？有人并不认为新冠病毒来自自然界，认为来自实验室，这已经成了一个政治问题。咱们先把溯源的问题放一放，不管它来自何处，实际情况是病毒不只传到了人类，也传染给了很多动物。

去年，丹麦水貂大面积感染，导致丹麦决定捕杀所有人工养殖的1700万只水貂，虽然最后捕杀被叫停，但是目前不知道还有多少水貂携带病毒？今年，北美发现有很大比例的野生白尾鹿都已经感染过新冠病毒，而且似乎看不到症状，说明白尾鹿已经实现与病毒共存。即便各国做到了清零，但如果我们不能把水貂、白尾鹿清零，新冠病毒还是会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不仅如此，目前研究发现，新冠病毒的突变株已经大大增强了感染鼠类的能力，能在鼠类里传染。即便能把水貂、白尾鹿清零，人类能把老鼠清零吗？如果人类真要与病毒争个你死我活，不打算共存，那么很可能人类先把自己气死了！所以，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们都不得不在这个世界上与病毒共存。这不是人类的选项。

人类能选的，只是存在或不存在，不管人类如何选择，病毒都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正因为如此，很多国家目前已经开始躺平了，如果疫苗能够大大降低重症率和死亡率，那么会有更多的国家选择“投降”。如果其他国家都这样做，中国还要一直与病毒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斗，那么我们是否要与世界隔离，自己独立成为一个世界，在国境线上围起一圈鸟飞不过，鼠也爬不过的长城？

张文宏“病毒共存”的说法，是上海自武汉发生疫情以来，至今未进行过全员检测，没有停工停产的精准防控的经验。清零是速战速决，与病毒共存是“持久战”说到与病毒共存，很多人脑子里一下子加了很多自己的想象，然后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这就像很多年前，一说男女同校，便觉得男女生会混住，要出乱子。实际上，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在很多大学里，男生都进不了女生宿舍。

再比如说中美共存，并不是说两国之间就不需要国界，不需要海关。所以，与病毒共存的关键，是怎样跟病毒划清界线，而要划清界限，就需要疫苗，也需要其他的防疫措施。最重要的是，认识到我们不得不与病毒共存，了解新冠病毒将长期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们才可以制定一个“持久战”的方针。从这一点来说，清零论更像是“速战速决”，与病毒共存则是“持久战”，都是要抗战，但是“速战速决” 只是一个幻想，“持久战”却是我们要面临的现实。

在去年武汉发生疫情之后，上海没有做过全市全员核酸检测，也没有进入过“战时状态”。然而上海并没有出现过严重的疫情。是上海比较幸运吗？事实上，作为一个有着国外航班入境的城市，几乎每周都有输入确诊病例，同时又作为重要的经济中心，上海每天都要迎来几十万国内旅客，一旦国内其他地方出现疫情，上海也同样面临风险。

面对巨大的疫情压力，上海也曾多次破防，机场破防过，医院也破防过。主导上海抗疫的张文宏说与病毒共存，并不是说上海就完全放弃了对病毒的抵抗，而是要采取务实的抗疫措施，既要做到位，又不要扩大化，不必要地给人民生活带来不便。机场在最近有一次破防，是浦东机场的一个货运司机感染，也是德尔塔毒株，但是上海并没有因此进行全员检测，只是进行了6万多人的检测，主要是在密切接触者、次密切接触者、以及重点人群之中进行，结果都是阴性。

因为结果都是阴性，检测就没有扩大化。在成都，因受到南京疫情的波及，这个1600万人口的城市也出现了本土病例，但是成都并没有全员检测，只是在7月28日封闭了两个中风险地区（青羊区优品道曦岸小区、高新区都城雅颂居小区），区域内居民居家隔离，小区实施封闭管理，在14天，两个中风险地区解封。因此，与其凭想象扣帽子，还不如打开心智，仔细学习一下上海、成都的抗疫经验。

▎核酸检测时的群聚在本来全员检测中，时有出现

问责，会不会让抗疫走向极端？开展全员检测与局部精准检测，有无量化标准以及指南？超过阳性率高于10万分之一，将是全员检测的硬标准？对公职人员的问责，会不会造成一种政治的压力，促使抗疫走向极端化？有这个风险！广州的德尔塔疫情在5月21日显现。26日，荔湾区全域，海珠、越秀等区的有关重点区域开始全员核酸检测，但是在6月5日，全市全员检测才开始。

广州20人被问责，是否与此有关？而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山完成了546万人的全市全员检测，全部阴性；珠海在7月28日完成了一轮全市全员核酸检测，全部阴性，但在8月3日下午，因发现2名澳门居民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珠海又开始了一轮全员核酸检测。在600多万人口的山东烟台，因为发现了11例确诊病例 、2例无症状感染者，也进行了两轮全市全员检测，结果也全部阴性。

很显然，某些城市需要全员检测，但并不是所有的全员检测都有必要。如何决定是否要做？目前有那么多城市的经验，应该能够制订出一个指南，如果发现的感染者在一定数目以下，而且又有关联，在重点区域内、重点人群中进行全员检测即可，再根据该区域的结果决定是否扩大。全员检测的安全阈值是多少？这是需要仔细论证的。

我们可以从一些城市连续进行全员检测的数据看出端倪。从扬州的数据来看，如果阳性率高于10万分之一，那肯定就是不安全的。扬州大约有160万人口进行了核酸检测，在前三轮全员检测中，平均每轮检出13名阳性，阳性率不到10万分之0.8，但是到了第五轮，仍然有25人阳性，阳性率升高到了10万分之1.57。扬州随后在8月11日、12日进行了第六轮、第七轮全员检测，目前还没有结果。

再看南京，第三轮全员检测924万人，有61例阳性，阳性率为10万分之0.66。在随后的第4、5轮检测中，虽然分别检测出11例和2例阳性，但都不是散发病例，阳性人员属于隔离人群，而且阳性率越来越少。南京第四轮阳性率为10万分之0.2，这应该属于安全的阳性率，但是安全的前提是密切接触者都已经被隔离。

再回头看广州的情况，广州于5月26日启动了荔湾区全域以及海珠、越秀等区有关重点区域全员核酸排查，累计检测225.26万人次。截至5月30日，共发现感染者20人，阳性率已经达到10万分之一，已经触及安全阈值红线了。如果找到一个安全阈值，根据阳性率是否超过安全阈值再决定是否继续全员检测，这样做虽然合理，但有一定风险，如果决策者没有信心，不见得敢担这个风险。

不过，所谓的“应检尽检”的口号之下，其实也掩盖着一个巨大的风险：全员检测采样的时候，不可能避免人员聚集，而这也正是导致病毒传播的好机会。如果全员检测的结果都是阴性，那么检测只是走过场；如果真有感染者在排队、检测，那么病毒将有机会传染更多人。

在扬州的一个检查点，因为一个工作人员感染，导致35人被感染。在南京，也有两岁儿童在检测点排队之后，因与“隐藏的”确诊病例近距离接触，之后发现感染。

所以，并不是说只要走个形式，就稳了，也不是说做了全员检测，就能清零。越南的胡志明市，在今年5月底也做了1300万人的全员检测，但是在8月1日，胡志明市的确诊病例占越南全国的60.7%，已经成为越南的疫情风暴中心了。中国的严防死守，可以说是全球做得最好，但是，著名流行病学专家曾光在接受媒体时表示，“清零”和“与病毒共存”这两者不矛盾。

中国当下采取“病毒清零”是因为清零对中国有利，但是随着世界局势变化，中国也是要变的，“当清零的红利不再存在的时候，我们就不会清零了”。

所以，中国不可能走教条主义和形式主义的道路，目前在动态清零的时候，需要动态监测感染者中重症病人的比例，用透明的数据，表明是否可以通过疫苗来与病毒划清某种界限，如果发现重症率大大减少，会逐渐放松严防死守的力度。

对于张文宏这样务实的抗疫领导者，大家需要支持和信任。鞋合不合适，只有穿在自己的脚上才知道。张文宏做得好不好，上海人民最清楚。

张文宏这样的专业人士，用自己的专业和信心承担了风险，却大大减少抗疫的经济成本和社会成本，不能因为网络上的键盘侠扣的帽子，就忽视他们的贡献。

我们不得不与病毒共存，也不得不与键盘侠共存。对于被问责的公职人员，也不能对其完全否定、盖棺论定。抗疫是持久战，一场战斗没打好，只要病毒还存在，未来仍需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