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研究所华媒报告引澳媒聚焦，报道角度整齐划一反令作者担忧（图）
近日，澳大利亚智库Lowy Institute发布了一份名为《翻译紧张局势：在澳中文传媒》的研究报告（点击查看），引来澳洲主流媒体密切关注。
不过，报告作者却指出，这些英文报道过于聚焦于报告中的一个观点，而忽视了其他重点，反而令她心有担忧。
洛伊报告：在澳华媒更倾向堪培拉
该报告选取了在澳运营的3家中文媒体，对其发布的501篇有关澳中争端的时政报道展开分析，同时采访相应的高层管理人员，最终得出以下3个结论：
首先，在报道澳中关系紧张时，澳大利亚中文媒体更多倾向堪培拉而非北京。
报告封面
其次，大部分澳大利亚中文媒体没有原创内容，大部分内容源自澳洲主流媒体。华媒从业者更愿意援引澳洲内容，以帮助中国移民融入社会。
第三，很多中文媒体机构在编辑新闻时嵌入自我审查，尤其是那些需要向中国大陆发布内容的中文媒体，原因是担心失去市场份额和被打压限制。
该报告发布后，迅速引发众多澳洲主流媒体与国际媒体的关注和报道。
SBS的相关报道标题为，“研究发现，澳洲中文媒体发布被中国翻译审查的新闻”。
ABC的报道为：“报告：澳洲中文媒体存在自我审查 立场不一定与中国政府一致”。
路透社的标题则为：“报告指出，澳洲中文报纸发布审核过的新闻”。
总部在香港的南华早报则用“报告：澳大利亚的中文新闻媒体‘自我审查’以避免影响”作为相关标题。
南华早报的相关报道
包括其他一系列媒体报道在内，关注点均局限在或突出了自我审查。
“对于审查的过度报道让我担忧”
尽管主流媒体竞相报道，但该报告的作者、迪肯大学传媒专业博士生杨凡却有些担忧。
杨凡告诉记者，澳洲主流社会尽管一直关注在澳中文媒体及其承载的内容，关心其究竟偏向于澳洲还是中国，但却受限于语言障碍，始终对其一知半解。而她的博士研究方向与该需求有契合之处，因此当Lowy Institute邀请她进行相关研究时她欣然接受，并期待最终出炉的这份报告将有助于主流社会更好地了解在澳中文媒体。
在分析了3家澳洲中文媒体发布的501篇文章后，杨凡发现，在报道澳中之间的紧张关系时，这些中文媒体有可能更支持澳洲的政策，而非中国。这一点与主流社会以往对澳洲中文媒体的认知反差甚大，然而，相关的媒体报道均聚焦于澳洲中文媒体的自我审查上。而在杨凡看来，这偏离了研究成果中的重点。
“研究报告出来后，我接受了一些英语媒体的采访，也参加了一些网络电台节目，把这个研究介绍给他们，但最后报道出来，我发现大家都还是集中在‘中文媒体自我审查’相关的部分。”
杨凡说，“我的研究有3个重要发现，其实，‘澳洲中文媒体更偏向堪培拉’才是更值得关注的。此前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一点。”
她表示：“虽然审查这个话题更捉人眼球，但它并不能全面反映这个问题。这就像是西式中餐里的‘橙汁鸡块’一样，虽然有些中式风味，但又不具有代表性。但有人还是会点橙汁鸡块，因为他们觉得它好吃。”
“中文媒体毫无疑问是有审查的，但在报道时着重强调这一点而忽视其他部分，只会强化种族主义的偏见。当大家将来再次提起澳洲中文媒体时，主流社会的第一反应就是：‘啊，他们自我审查，所有的新闻都审查了，这是北京对我们施加影响力的方式’，但其实这并不是我研究的本意。我希望人们能通过这份研究，关注澳洲中文媒体面临的局面，以及他们雇员的微妙处境。”
“对于审查的过度报道让我很担忧。”她说。
被针对的澳洲华文媒体
杨凡认为，澳洲主流社会在审视华人社区和中文传媒时存在一个盲区，即习惯用国际关系的视角来打量澳洲社会的一份子，结果导致相关的议题被带到两国关系的巢臼之中。
“我本科学的是社会学和社会工作，研究生和博士学的是传播学，所以我看问题的视角和国际关系领域的人士不太一样。国际关系领域的专家看待双方的关系，往往是非黑即白的——要么战争要么和平，要么偏澳洲要么偏中国，但我的学术信条和学术背景让我看到的是人文观念和复杂性。”
报告作者杨凡
杨凡表示，在研究中，她感受到了澳洲中文媒体从业者面临的两难处境——他们对澳中两国都抱有深厚情感，但却被怀疑、被监控、被针对。
“他们说，我们首先是澳大利亚人，因为我们在这里工作，在这里学习。我们也是中国人，因为我们在文化上和情感上与中国联系在一起，我们的家人仍然在中国。”她说。
“2016年，澳中关系比现在好的多的时候，他们不必顾虑发布的内容偏向澳洲还是中国，没人会批评他们。但随着澳中两国地缘政治分歧加剧，他们不断感到自己受到所谓澳大利亚主流社会的监控。他们必须选择一个立场。”她指出，2020年智库“澳洲战略政策研究所”发布的一份针对在澳中文媒体的研究报告让从业者们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澳大利亚媒体和公众普遍认为澳洲的中文传媒已经被中共渗透或影响。”杨凡在研究报告中称：“中国政府影响澳洲中文传媒内容的可能风险，导致从业者们在编辑的过程中更加谨慎。然而，他们声称，他们的大部分内容是中立的，并且普遍理解和支持澳大利亚在与中国的争端中的立场。调查样本的内容分析似乎证实了这一观点。”
“尽管澳大利亚与中国的关系日益紧张，但目前澳大利亚大多数中文媒体的来源都依赖于澳大利亚主流媒体，他们的大部分报道基本上都是支持澳大利亚的。这一发现与当前的公共话语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认为中文媒体被中共的影响‘渗透’了……”
杨凡说，“澳大利亚的中文媒体已经在为有限的财政资源、日益加强的公众和媒体审查，以及市场压力而苦苦挣扎。正如一位媒体专业人士所说：‘作为一家澳大利亚企业，在两国关系蜜月期，我们是中国、中国移民和澳大利亚之间的桥梁。但现在，我们只能在澳大利亚和中国之间的鸿沟中生存。’”
报告发布后，杨凡参加了由Lowy Institute主办的相关网络播客，并和ASPI的研究员Fergus Ryan就此展开对话。Fergus在对该报告表示赞赏之余，也指出高度依赖从澳媒的英文报道中获取信息同样存在问题。
“有研究表明，澳洲媒体引用《环球时报》的频率远高于习近平、中国外交部或大使馆，而《环球时报》是一份言辞激烈的中国民族主义小报。这对我来说太可怕了，这一点应当停止。”Fergus说：“看看澳大利亚的整体媒体环境。如果我们从那里获取内容，问题就更严重了。”
华媒现状亟需改善，离不开当局支持
杨凡告诉记者，之所以选择这3家媒体作为研究对象，是因为创始人分别来自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与其他媒体相比，今日澳洲App会发布更多新闻，这也是新媒体的特点。你们有更充裕的人力资源，原创新闻也更多。”
该报告中呈现的3家澳洲中文媒体背景数据
“但你们也应当注意，引用翻译的来自《每日邮报》的内容偏多，这让人担忧。《每日邮报》是一家右倾保守媒体，在翻译他们内容的时候要非常注意措辞，因为同一个意思用不同的单词来表达时，可能传达出不同的意识形态和政治议程。”
杨凡认为，澳洲中文媒体的现状亟需改善，而这离不开澳洲政府的行动和中文媒体自身的努力。“我希望政府能给澳大利亚的中文媒体提供支持。不仅是经济上的支持，也包括承认你们的地位，给你们参加官方记者会的机会，从而可以拿到政府、官方的第一手资讯。”
“另一方面，我希望中文媒体能有一个行规，一个普遍的媒体道德操守。现在的一个情况就是澳洲中文媒体太追求流量了。我完全理解这一点，因为大家要吃饭。但我也希望有一个道德操守来引导大家的行为，或是成立一个行会/NGO之类的组织来互相监督，避免假新闻或是错误信息的传播。”杨凡说。
点击查看洛伊研究所华文媒体 研究报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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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独立的政策智库，洛伊研究所的研究方向涵盖了澳洲国际政策的所有层面：包括经济、政治和战略。其核心任务是：为澳洲国际政策提供独特研究和新的选择，并为更广泛的国际辩论作出贡献；通过辩论、研讨会、讲座、对话和会谈，为讨论国际关系提供一个方便且高质量的论坛，促进对澳洲在世界上的作用的讨论。
本报告由澳洲内政部资助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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