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届五中全会：重压之下金正恩艰难调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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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严重干旱、严重疫情、严厉制裁的叠加冲击，朝鲜2022年粮食缺口不会少于2021年，2023年粮食缺口不会少于2022年。

6月8日至10日，尽管朝鲜还处于新冠疫情暴发期，金正恩仍然一意孤行，按原计划召开八届五中全会，而且是扩大会议。研究了四个议题：组织人事；半年总结；加强防疫；修改党章。

金正恩主持的中央全会，历来都是扩大会议，列席人员很多，每次几乎都要填满劳动党中央本部大楼的大会议室。朝中社五中全会通稿的列席范围，与三中、四中全会一致，看不出有哪些新增的列席人员？让人纳闷，每次全会都扩大，为何五中全会刻意强调是扩大会议？

人事：高级干部走马灯忽上忽下

金正恩精通权术，家学渊源，频繁对政治局、中央书记局、中央委员会、内阁动大手术，换高官比换保姆更容易更勤快，当事者和旁观者早已麻木。五中全会又大换血，2021年1月八届一中全会产生的政治局，不到一年半已更换2/3以上人次。以往全会组织问题的议程通常放在最后，五中全会的新花样是放在首个。

一、总理金德训党内地位上升。据朝中社6月9日五中全会开幕的通稿，政治局常委排序为金德训、赵甬元、崔龙海、朴正天、李炳哲，金崔二人位置对调。6月11日五中全会详细报道的配图显示，金德训座位在金正恩左侧第一，直接表明已成为党内第二把手，间接表明金正恩目前对金德训具体指挥经济和防疫相当满意。原第二把手崔龙海降为第四把手。

二、前总理金才龙明升暗降。补选为中央书记局书记、中央检查委员会委员长，不再兼任组织指导部（党中央第一部）部长，权力缩小。劳动党高层人事任免，姓名与职务通常只通报任命的，不通报罢免的，读者只能间接推断。显然原政治局委员、中央检查委员会委员长郑尚学已同时被罢免。

三、赵甬元牢控组织人事权。他是八届一中全会最黑的“黑马”，越过政治局委员，直升政治局常委，任中央书记局组织书记。在朝鲜实权熏天，协助金正恩承担监党、监政、监军的重任，称得上“两金（金正恩、金与正）之下，千万人之上”。全会任命6人为党中央部长，赵甬元排名第一，应是接任金才龙任组织指导部部长。6月7日召开的八届政治局第九次会议，实质是八届五中全会的预备会，讨论向全会提交的重要文件、人事调整方案以及全会的议程、日程、列席人选等，金正恩首次不主持政治局会议，按照八大修订的党章，委托赵甬元主持政治局会议，信任可见一斑。

四、崔善姬越级晋升。2019年4月10日七届四中全会，她越过中央候补委员，直接当选中央委员，次日当选国务委员会委员，是唯一女性委员，但八届一中全会由中央委员降为中央候补委员。此次补选为中央委员、政治局候补委员，成为朝鲜首任女性外务相，能否干满两年拭目以待。想干长首要任务不是处理朝美关系，而是优先处理好金与正的关系。

五、全贤哲、赵春龙、韩光相晋升。全贤哲是政治局候补委员、副总理、中央经济政策室室长，此次晋升为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局经济书记，并任命为中央经济部部长；吴秀容这三个职务被罢免。此前未进中央委员会的赵春龙、韩光相增补为中央委员、政治局候补委员，分别任命为中央军需工业部部长、中央轻工业部部长；原来两个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军需工业部部长刘进和中央轻工业部部长朴明顺被罢免。

六、李善权转任统战部部长。河内“特金二会”破局，2020年1月时任政治局委员、外务相李容浩被罢免，中央候补委员、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委员长李善权成为政坛“黑马”，接任外务相，很快于七届四中全会补选为中央委员、政治局候补委员，八届一中全会又晋升为政治局委员，三中全会被罢免政治局委员。此次又被罢免外务相，进一步边缘化，转任中央统一战线部部长。

七、朴泰成东山再起。在八届三中全会上，朴泰成被罢免政治局委员、中央宣传鼓动部部长，短短一年后又直接补选为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局书记，党内地位高于撤职前的党中央部长。政治局委员太亨彻被罢免。

八、金头日重回中央和省部级序列。在八届一中全会上，时任平安南道委委员长金头日直升飞机般晋升为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局经济书记。就职不足一个月，因牵头组织2021年计划的主要指标，被金正恩认为偏低，在二中全会受到严厉批评，多次起立回应作为负面典型示众，接着被罢免。此次他又补选为中央候补委员、任内阁政治局局长兼党委员会责任书记。

九、军队高层大换血。原社会安全相李泰燮大将补选为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委员、任总参谋长；政治局委员、原国家保卫相郑京择大将转任总政治局局长；人民军第1军团长、原中央候补委员朴秀日大将越级晋升为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军委委员、社会安全相；未进中央委员会的李昌大上将越级晋升为政治局候补委员、国家保卫相。显然，2021年9月2日八届第三次政治局扩大会议晋升的政治局候补委员、总参谋长林光日，原政治局委员、总政治局局长权永进均已被罢免。

农业：粮食危机迫在眉睫

五中全会的第二个议题是《关于2022年度党和国家主要政策执行情况中期总结及对策》。金德训作主报告，列举了成就和缺点；金正恩作结论，指出“在上半年期间党和国家政策执行方面出现的偏向和原因”。

朝中社报道金正恩结论的内容，无论表扬和批评都空洞，泛泛而谈。朝鲜是全球最封闭的国家之一，观察朝鲜时局，需从官媒报道的蛛丝马迹中逆向分析、综合分析。笔者预判粮食危机迫在眉睫，理由如下：

一、五中全会继续重点关注农业。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农业部部长李哲万“汇报了今年的农业生产情况”，金正恩作结论时，“提出农业和消费品生产为今年经济任务中的当务之急。”2021年6月15日至18日八届三中全会的第二个议程，为“关于集中一切力量做好今年农业生产的问题”，金正恩当时在报告中坦率承认，“因农业部门去年遭受台风灾害未完成粮食生产计划，目前人民的粮食情况紧张。”

二、五中全会大概率下调计划指标。6月10日，全会一致审议通过了第二个议题《关于调整一些2022年度党和国家主要政策任务》。金正恩对第二个议题作结论时，已经定调目前是建国以来“空前未有的严峻艰苦时期”。虽然没有具体介绍下调任务，大概率调低了主要经济指标而非调高。

三、水稻插秧进度明显落后。中国东北地区与朝鲜相邻、气温接近，早熟单季水稻的插秧时间一般在5月中下旬，只要地温稳定高于15℃即可。朝鲜往年5月也是农忙季节，据《劳动新闻》2014年5月20日报道，朝鲜举国上下总动员，为5月底完成插秧工作而努力。由于严重干旱，朝鲜2022年的插秧进度明显落后约十天。据朝中社6月8日电，“各地基本面积插秧作业接近尾声”，其中点名平安北道、江原道、咸镜南道；6月9日电，黄海南道“插秧作业已到收尾阶段”；6月10日电，黄海北道、江原道和咸镜北道“圆满结束了对基本面积的插秧作业”。所谓“基本面积”，肯定不会超过“计划面积”。

四、4市3道推迟十天或未完成插秧面积。朝鲜共有4个特别市，分别为：平壤、南浦、开城、罗先；9个道，分别为：平安南道、平安北道、慈江道、两江道、咸镜南道、咸镜北道、江原道、黄海南道、黄海北道。朝中社6月8日、9日、10日的插秧通稿，坚持报喜不报忧的传统，没有通报4个特别市和3个道（平安南道、慈江道、两江道）的插秧进度，暗示离结束还早。

五、插秧推迟必然导致减产。2015年、2019年，朝鲜遭遇严重干旱、严重缺水，不得不较往年明显推迟插秧，而且秧苗大片枯萎。2019年6月2日，朝鲜农业研究院副院长金相赫接受KCTV采访时表示，进入6月以来插秧每晚一天，每公顷的稻田将减产约100公斤。直到6月10日，朝鲜6个道才勉强完成基本面积的插秧，今年大面积减产成为必然。

六、今夏如遇台风洪涝加剧粮食危机。朝鲜基础设施弱、抗灾能力弱、应急体系弱，2020年、2021年已遭遇台风洪涝灾害，影响秋收。金正恩在五中全会作结论时，“谈及强力推行党的农业政策贯彻战的实践途径”，第二条“做好万全的事先准备，最大限度地保护农作物免受自然灾害的问题”。显然是前两年吃了大亏，今年如再吃亏，粮食危机更严峻。

朝鲜长期缺粮，联合国粮农组织2021年7月7日发布的报告认为，朝鲜当年将缺粮86万吨。由于严重干旱、严重疫情、严厉制裁的叠加冲击，朝鲜2022年粮食缺口不会少于2021年，2023年粮食缺口不会少于2022年。最煎熬的是每年秋收前的7、8两个月，存粮已尽，新粮未收。

朝鲜非法拥核之前，有中、美、韩和国际组织等粮食援助，非法拥核之后基本停止。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朝鲜也不敢大规模接受粮食援助，主要靠削减民众每日口粮、开放军粮渡过难关。

如果严重缺粮，金正恩必定再找替罪羊。政治局中两个主管农业的候补委员──中央农业部部长李哲万、内阁副总理兼农业委员会主任朱哲奎，一年之内至少一人将被罢免。

防疫：国防预算是否削减用于民生有待观察

第三个议题《关于当前紧急防疫状况管理和国家疫情防控能力建设的任务》，有八个看点。

一、金正恩亲自做报告。要求“从批判和发展角度上深入分析和总结各部门在最大紧急防疫期间出现的弊端和缺陷，更加科学革命性地整顿充实应对防疫危机的国家工作体系”。

二、最给力的抗疫措施是“封国”。按照金正恩的命令，5月12日起，朝鲜各道市郡封闭本地区，按工作单位、生产单位、居住单位分别采取隔离措施。金正恩在五中全会作报告时认为，“我国的防疫基础是人民的自觉一致性，而不是任何机制或物质技术手段，依靠人民群众的全民抗战、全民协同才能取得大胜。”说的是大实话，也符合朝鲜实际与科学。西方强调个体自由，不可能封国一个月，朝鲜劳动党和政府对民众的控制力全球第一。封锁隔离之后，大幅减少人际流动，同时满足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三个要件。

三、急切总结抗疫经验凸显自己英明。自5月12日报告发现感染病例，至五中全会召开不足一个月，问题和教训很多，但金正恩在报告中定调，“在恢复防疫稳定方面创造世界前所未闻的奇迹”。疫情结束后三个月，如能全面深入梳理得失都很不容易，抗疫还是进行时，不足一个月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四、全会现场几乎无人戴口罩。据KCTV的报道视频，除了开幕主席台第二排角落的金英哲、郑尚学和闭幕主席台第二排角落的金英哲戴白色的N95口罩，大会和9个协议会都无人戴口罩。全会未延期举行，防疫已经非常冒险；三天会期竟然除3人次外都不戴口罩，更是非常鲁莽。全会出席、列席人员都是朝鲜党政军企的精英，来自全国各地，一旦其中有人处于Omicron潜伏期，交叉感染风险极高。

五、看不出五中全会人事大调整与防疫问责关联。5月15日，金正恩在政治局协议会上严厉批评“内阁和保健部门的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和部署执行力”；严厉指责“连如此严重的时局也有责不负、不知亏心、无所作为的中央检察院院长的不担当、不作为”。但在五中全会上，三中全会补选的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检察院院长禹尚哲，中央委员、保健相崔京哲并未因此被罢免。

六、朝鲜新冠疫情数据有好有坏。一方面数据透明度有进步，自5月12日以来，每天官方定时发布；另一方面数据可靠性引起专家的普遍质疑，主要集中于“发烧病例”定义，“死亡病例”奇缺。据国家紧急防疫司令部通报，从4月底到6月11日，朝鲜累计死亡病例仅为72例，病死率仅为0.0016%。上海2月26日至6月11的死亡病例为588例，病死率约0.093%，朝鲜病死率仅为上海的1/58。

七、首都疫情明显好转但农村地区仍在蔓延。据KCTV报道，6月9日，重灾区平壤市的新增发热病例降至1342例，平安北道高达1.1958万例，黄海南道7136例、黄海北道5192例，城市和农村病例占比各为25.2%和74.8%。拖尾期必定很长，经济和民生必然很苦。

八、继续穷兵黩武还是五中全会调低国防预算未知。据财政相高正范2021年1月、2022年2月分别在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四次、第六次会议上所做的上年国家预算执行情况与当年国家预算的报告，2020-2022年，朝鲜持续三年国防费开支占财政总支出均为15.9%。2022年朝鲜国家预算同比增长1.1%；科技、保健卫生的同比增幅都只有0.7%，比国家预算增长幅度少了0.4个百分点；应对全球公共卫生危机的预算同比增长33.3%，必然挤压卫生领域的其他开支。

据6月9日公布的韩国国防研究院报告测算，朝鲜今年试射33枚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所需费用或达到4亿至6.5亿美元，足以采购辉瑞疫苗2000万至3250万剂，为至少79%的朝鲜居民接种疫苗；按平壤米价计算，足以采购51万至84万吨大米。韩国官方智库的测算难免夸大，但朝鲜民不聊生，持续耗巨资研发核导，是不争的事实。

韩国保守派总统尹锡悦一上任，就展示了亲美、容日、疏朝、稳中的外交基调，对朝鲜持续发射导弹回应远比前任文在寅强硬。不仅对等发射导弹，而且与美军联合进行战机攻击演习。6月8日，尹锡悦与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举行视频会晤时明确，“韩方仍将对朝鲜敞开对话大门，但基于原则严厉应对（朝鲜）挑衅等非法行为。”

金正恩对第二个议题做结论时，只是强调“要继续致力于加强国家防卫力量”，坚持“毫不退让的以强对强、正面输赢的斗争原则”。 朝中社的报道并没有涉及全球媒体最关注的第七次核试验筹备情况。 全会一致通过的《关于调整一些2022年度党和国家主要政策任务》，是否有降低军费、推迟研制战术核武器和核潜艇未知。笔者预判金正恩引而不发，不进行第七次核试验的概率明显更高。

党章：频繁修改表明金正恩仍不成熟

全会讨论了第四个议题《关于修改补充党章和党章集解部分内容》。金正恩治国理政不成熟，依法治党、依法治国的进程还很遥远。仅举数例：

一、《党章》修改过于频繁。《党章》在政党中的地位，类似于《宪法》在国家中的根本大法地位，不宜每年修改，需要足够的稳定性。如需修改，应由党代会而非中央全会通过，至少5年不修改。

二、内阁指挥体系紊乱。金德训党内地位提升，不等于内阁党内地位提升。党中央部门过多，且与内阁职能重叠。在五中全会上，全承国增补为内阁副总理，仅增补为中央候补委员，党内地位还不如崔善姬；朴享烈、郭正俊、李斗日分别任命为食品工业相、商业相、国家科学技术委员长，也都只增补为中央候补委员。内阁外务相、国防相、社会安全相、国家保卫相党内地位比其他部长高很正常，但长期比副总理高就不正常。干脆由中央书记局书记兼内阁副总理，才能理顺党政关系、内阁指挥体系。

三、内阁任免过于随意。任免内阁总理、副总理、部长，没有一个规矩，有时最高人民会议，有时政治局会议，有时中央全会。对内阁人选任免应统一归口最高人民代表会议及其常任委员会，执政党不宜直接任免内阁人选。

四、高级干部沦为家臣。朝鲜劳动党是“家天下”，金氏三代一言九鼎，高级干部全部沦为家臣甚至是家奴，而且习惯了人身依附。在中央全会上，坐在主席台第一排的政治局常委回答金正恩询问时毕恭毕敬，经常起立、或近前鞠躬、或用手挡口。朝中社刊发的五中全会配图又让笔者大开眼界，政治局常委赵甬元与金正恩交谈时，直接在主席台上跪在金正恩面前，政治局常委、总理金德训因会议桌挡住，看不清在金正恩面前是跪还是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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