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切尔2.0?靠人设的特拉斯能否让英国走出困局（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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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当地时间5日12时30分（北京时间19时30分），英国保守党党魁选举结果揭晓： 现任外相利兹·特拉斯（Liz Truss）击败竞争者前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Rishi Sunak）胜选，这意味着她将成为下一任英国首相。6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将在她正在度假的苏格兰巴尔莫勒尔堡，正式任命获胜的特拉斯为英国新首相。英国媒体指出，此举打破了在伦敦白金汉宫举行任命仪式的惯例。

英国当地时间5日12时30分（北京时间19时30分），英国保守党党魁选举结果揭晓： 现任外相利兹·特拉斯（Liz Truss）击败竞争者前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Rishi Sunak）胜选，这意味着她将成为下一任英国首相。6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将在她正在度假的苏格兰巴尔莫勒尔堡，正式任命获胜的特拉斯为英国新首相。英国媒体指出，此举打破了在伦敦白金汉宫举行任命仪式的惯例。

苏纳克与特拉斯

从“末位热门”，到一马当先

在时任英国首相兼保守党党魁约翰逊于7月初被迫辞职后，根据“游戏规则”，作为执政党的保守党将在9月10日保守党大会前选出新任党魁。

保守党党魁的选举程序独特而复杂：报名后的所有候选人需要经过下院全体保守党议员（357人）一轮一轮的投票，经末位淘汰决出两位两位最后的候选人，再由15万保守党注册党员集体邮寄投票“海选”，选出最后的党魁。

而在议员们的投票开始时，特拉斯远非最热门人选，当时YouGov民调显示，她仅列热门榜第四位，次于国防大臣华莱士（Ben Wallace）、国际贸易大臣莫当特（Penny Mordaunt）和苏纳克，但华莱士并未参选使特拉斯排名提升。

第一轮选举开始前，媒体称此次选举为“苏纳克与莫当特的首相之争”

在随后的投票中，特拉斯的排名经常处在危险位置：在7月13日首轮投票，357张选票中她仅获得50张，远远落后于苏纳克的88张和莫当特的67张，仅领先身后的巴德诺奇（Kemi Badenoch，地方政府、信仰和社区国务大臣）10张；第二轮她选票增至64张，但苏纳克和莫当特分别增至101张和83张。

当时民调显示，得到最多保守党议员支持的候选人是苏纳克，而保守党党员支持率最高的候选人则是莫当特。更令人关注的是，当时博彩公司明确给予特拉斯最低的博彩赔率，众所周知，英国博彩公司对本国各类选举的预测向来神准。照此趋势，踌躇满志的特拉斯似乎至迟在第四轮将会被“末位淘汰”出局，无缘进入最后的“海选单挑”环节。

然而在投票中途短短3天的间休之后，一切似乎都改变了：7月18日第三轮投票，苏纳克115票，莫当特82票，特拉斯71票，特拉斯已将与莫当特的差距缩小至11张，并将和身后的巴德诺奇间的差距扩大至13张；7月19日第四轮，苏纳克118票，莫当特92票，特拉斯86票，特拉斯已将与莫当特间差距缩小至6票，此时博彩公司和舆论已纷纷改口，近乎一边倒认定特拉斯将会反超进入决选环节；果不其然，7月20日第五轮投票，苏纳克增加19票获139票，特拉斯猛增27票获113票，领先了4轮的大热门莫当特仅增加13票，以8票之差在最后关头败下阵去。

特拉斯前四轮党内议员选举得票率均低于莫当特，最后一轮险胜

如前所述，最后一轮决选改由15万登记保守党人“海选”，而民调从一开始就显示，特拉斯在“海选”环节领先苏纳克一筹，因此越来越多人相信，直到7月7日约翰逊宣布辞职时还“半冷不热”的特拉斯，已成为最有希望当选下任英国首相的人选。

从工党后代到保守党要人

1975年7月26日，特拉斯出生于英国牛津，父亲约翰·肯尼斯是利兹大学学者，母亲普利西亚·特拉斯则是一名护士。值得一提的是，父母二人都是工党活跃分子，即便在工党中也属左翼。

特拉斯4岁时随父母移居苏格兰，后又一度前往加拿大，不久因父亲工作变动回到英国，迁居利兹。特拉斯学习成绩优异，中学毕业后考入牛津大学默顿学院，攻读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专业（PPE）。

青年时期在牛津大学的特拉斯

在大学期间，她摒弃了有家庭渊源、曾一度表现出热情的工党，转而投入自由民主党（Liberal Democrats）怀抱，并很快担任了牛津大学自民党主席、自民党青年及学生全国执委等党内要职，在政治活动中表现活跃。这时的她曾在公开辩论中强烈支持大麻合法化，甚至带头呼喊过“废除君主制”口号，在自民党年轻人中享有盛誉。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在她毕业时出现：1996年她从牛津大学毕业，进入壳牌公司（Shell plc）任职，几乎与此同时，她闪电般抛弃了自民党的一切，“秒变”为一名保守党党员。当时有人认为，她是认定自民党积弱已久，而保守党自撒切尔夫人(Margaret Thatcher)上台后几乎成了英国的“天然执政党”，本着“人往高处走”的趋利原则“攀了高枝”。但无论如何一个不久前还高呼“支持大麻合法化”、“打倒君主制”口号的政坛新秀，刚从学生变成“职场人”就突然转投一个反对大麻合法化、明确把“忠君”写入党纲的政党，换个别人或许会有些尴尬。

图中右侧为青年时期参与自民党活动的特拉斯

然而特拉斯却若无其事地在职场和政坛“两开花”：职场上，她先后任职于壳牌等大公司，获得特许管理会计师（ACMA）资质，担任过经济总监等要职。并转投学术界，她当选著名智库——改革信托投资基金（Reform Research Trust）的全职副主任，积攒了相当人气和知名度；政坛方面，她1998年出任刘易舍姆-德特福德选区保守党主席，自2001年起开始代表保守党转战各地，挑战下院议席，并终于在2010年5月6日当选西南诺福克选区下议员。

此时的特拉斯已表现出善于“末位反超”的特质：当选议员前，她曾多次败选，或是爆出丑闻。但一旦当选，她就表现出惊人的生命力，迄今一直连选连任达12年之久从未失手。

她的表现逐渐获得党内高层关注，并不断获得担任要职的机会：从2012年9月4日，出任负责儿童保育和教育的议会副部长，首次获得内阁职务后，经过一系列升迁， 2021年9月15日，她成为了外交、联邦及发展事务大臣。尽管年纪轻轻，但她历经卡梅伦（David Cameron）、特蕾莎·梅（Theresa May）和约翰逊三任首相，内阁要职持续不断且步步高升，并始终被视作时任首相的心腹。

但这也成为她最富争议的一段轨迹：虽然同为保守党籍首相，但卡梅伦主张“留欧”，特蕾莎·梅主张“软脱欧”，而约翰逊则是“硬脱欧”的代表人物。

欧盟委员会副主席塞夫科维奇指责特拉斯的“硬脱欧”态度

而身为卡梅伦心腹时，特拉斯竭力表现得比卡梅伦“留欧”意志更加坚定，特蕾莎·梅时代她尽心尽力奔走海峡两岸，试图与欧盟达成更多基于“软脱欧”理念的协定，而到了约翰逊时代，她却又摇身变成了对约翰逊萧规曹随的“硬脱欧”派，仿佛几年前那些反对脱欧的高谈阔论，都是另一个叫特拉斯的政治家所说一般。

而检视她的从政履历，她在外交大臣的任上最富争议：在对俄强硬立场方面甚至走在美国前面；在对华方面，她不仅积极甚至带头参与“南海航行自由”等干涉行动，还多次扬言“与中国脱钩”、“对中国实施制裁”，6月底在北约马德里峰会期间呼吁西方国家应“未雨绸缪地给予台湾军援，以预防中国大陆的突然袭击”，其尺度之大到了让其它西方主要国家政要也直冒冷汗的地步。此后她多次在出访时呼吁欧洲“决不能在战略上依赖中国”、“必须寻找强有力的中国替代方案”。

6月30日香港回归25周年纪念日前夕，正在印尼访问的她大谈英国对香港“仍然负有责任”。6月28日，特拉斯在英国下院外交事务委员会称，她推动英国带有官方色彩的发展金融机构——英国国际投资公司（BII）进军东亚市场的目的，是“为当地提供替代中国的选项”……

特拉斯参加BII投资会议

她的这些言论在国际上受到广泛争议，前澳大利亚总理基廷称，特拉斯有关中国周边及亚太事务的论调是“疯狂”的，“这似乎表明英国有人存在着对自己所扮演国际角色不切实际的幻想”。

甚至英国国内某些职能机构也惟恐她帮倒忙，如英国国际投资公司（BII）负责人奥多诺霍 (Nick O'Donohoe)就担心特拉斯的言论会令潜在投资国担心附加苛刻政治条件，因此不得不表示，自己“实际上反对外交部长对BII功能的不当理解”，称外交大臣“不应该将投资问题置于其外交政策讨论的核心”。

特拉斯最富争议的政治主张首推减税：她之所以大谈减税，一是因为减税是保守党传统政纲，二是因为曾长期负责财政的苏纳克主导了约翰逊政府一系列加税应对通胀和疫情的政策。苏纳克作为她最强劲对手，且是唯一无法否认自身是有意加税的，但加税遭到保守党普通党员的一边倒反感，高唱减税对特拉斯可谓一箭多雕。

根据YouGov民调，特拉斯党员支持率远高于苏纳克

但现实是英国经济增长缓慢，通胀形势严峻，疫情等综合因素所带来的卫生系统不胜负荷问题也挥之不去，对此特拉斯已表示一旦出任首相会“增加投入”——然而投入的来源只能是税款，既减税又增加投入，钱从何而来？正因如此，眼看特拉斯当选概率越来越大，许多专业人士已呼吁她不要“打劫彼得给保罗埋单” （rob Peter to pay Paul，英国谚语，即拆东墙补西墙）了。

人造“撒切尔夫人”

早在特蕾莎·梅辞职之际，特拉斯就宣称“我准备好了”，此后又早早成立了专为未来竞逐首相的幕僚团队（她正式参选党魁后起名为“Liz for Leader”），并利用担任外交大臣出访的机会锻造“人设”。

特拉斯参选党魁团队“Liz for Leader”logo

她最突出的“人设”塑造，就是“撒切尔夫人模仿秀”：许多人指出，她长期刻意模仿撒切尔夫人的服装、动作、神态：撒切尔夫人戴筒式皮帽，穿翻毛领大衣，她就照穿不误；撒切尔和牧场新生牛犊合影，她也要用同样姿态合影一张；撒切尔关于移民、教育、工会等问题上的言论，特拉斯都无一例外亦步亦趋地学说一番。

当然，撒切尔夫人在国际上的“铁娘子”形象，是她竭力模仿和营造的。正如诺森比亚大学政治学教授马修.约翰逊（Matthew Johnson）所言，“任何关注英国政治的人都能一眼看出，特拉斯在模仿撒切尔夫人且热切期盼着外界将她视作撒切尔夫人的新版”。

特拉斯模仿撒切尔夫人的经典穿搭

尽管这种“模仿秀”有刻意之嫌，在此次党魁选举第二轮后还一度引发“过犹不及”的争议，但这毋庸讳言起到了她所期待的效果：陷于“约翰逊困局”彷徨不定的保守党精英期待真的出现一个“撒切尔2.0”带领保守党渡过难关再创辉煌，而草根党员则期待着英国再有一位“撒切尔夫人”指点迷津，重演上世纪80年代撒切尔带领困难重重的英国走出泥淖的奇迹。

尽管许多人戏言，特拉斯有“人造撒切尔夫人”之嫌，但迄今选情走势足以表明，这一招虽有点俗，但就是好使。

不过精英阶层则纷纷表露出对“人造撒切尔夫人”一旦治国的疑虑：马修·约翰逊言简意赅地指出，“人造撒切尔夫人”较诸原版只有一个关键点完全不像——能力，他认为撒切尔夫人能力出众，且有跨度达30-40年的、清晰连贯的政治愿景，而特拉斯“空有立场，却既无提出类似愿景的能力和智力，也无将之变为任何现实的政治才能”。

网友整理的特拉斯“撒切尔夫人模仿秀”集锦，嘲讽其“徒有其表”

财政研究所（Institute for Fiscal Studies）所长保罗·约翰逊（Paul Johnson）则认为，“人造撒切尔夫人”会因为选民愿意听，明知不可行也要坚持高喊“减税”，而撒切尔夫人则绝不会这样做。她在1981年同样面临赤字和通胀，尽管保守党的宗旨之一就是低税收，尽管所有选民都讨厌加税，她仍然坚决推行了“人人唾骂的增税决定”。在他看来，“人造撒切尔夫人”的许多“撒切尔夫人模仿秀”有刻舟求剑之嫌，“撒切尔夫人本人未必会这样做，因为时过境迁，当年正确的主张，今天未必也正确”。

靠什么成为热门？

一个出身工党家庭、自民党“小将”起家，6年前还公开主张留欧的保守党“硬脱欧”主将，一个经常“大嘴”引燃争议的行政官员，为何可以在下任首相竞争中越来越热？

曾是保守党阁员、议员的古德曼（Paul Goodman）认为，“善变”表明了特拉斯是当今英国政坛“最善于适应环境者之一”，她的选择和转向很生硬，许多人会觉得不齿，但往往是最务实和有利的选择。如她父母一样的工党左翼即便在工党中也日薄西山，而自民党上次领衔组阁还要追溯到一战之前。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保守党高层指出，特拉斯加入保守党以来“永远站在当时最强者一边，这确保了她可以不间断出任高层职位，永远居于核心且立于不败之地”。

竞选演讲中的特拉斯

曼彻斯特大学政治学教授罗布·福特（Rob Ford）认为，特拉斯的许多公开观点未必经得起专业推敲，有时甚至也不一定是最受公众欢迎的，但“绝对是最接近保守党传统价值观的”。而此次选举的特点，正是一次保守党内的“闭门选举”，且是在经历了约翰逊辞职和党内集体“逼宫”冲击后，党内上下普遍出现“信仰彷徨”的关键时刻，一个以“党内正统”面目出现的候选人当然宛如雪中送炭般受欢迎，即便有一些瑕疵也容易被忽略。

福特还指出民调和舆论走势显示，保守党内随着约翰逊的下台，对其由愤怒转为怜悯，而对“逼宫者”则由欣赏转为鄙薄，认为他们是“叛徒”、会搞垮保守党，特拉斯敏锐地抓住了这些微妙变化，果断锻造了“忠于约翰逊”的新“人设”，为其在2-4轮党魁选举中逆转反超莫当特打下坚实基础。

惨遭党内“逼宫”的约翰逊

保守党高层海伍德（Robert Haywood）评论指出，特拉斯未必是出色的行政官员，却是个精明的选举经营者：她巧妙地利用了党魁选举独特选制，在议员选举阶段的每一轮都力求不被“末尾淘汰”，因为民调从一开始就显示，只要能成为“第二名”杀入“海选”，她就有很大希望再演“反超”一幕（第三轮后的所有候选人在一对一民调中都遥遥领先于苏纳克）。

面对苏纳克，她不顾“生硬”牢牢抓住后者难以辩驳的“硬伤”——苏纳克是约翰逊内阁决策加税的财政大臣，因此无法主张减税；他是豪门女婿且生活作风奢靡，因此无法锻造“草根”人设。他曾公开主张和中国保持贸易关系，因此很难在关键时刻180°大转弯大谈和中国脱钩……尽管她故意戴上4.50英镑一副的廉价耳环，以影射苏纳克450英镑一双普拉达皮鞋的做法引来“刻意”的讽刺，但助选的效果无疑是达到了。

曾是保守党特别顾问的特里尔(Luke Tryl)认为，特拉斯经常“大嘴”，说话冒失多语病本来是缺陷，但在特殊氛围下却被巧妙包装成“心直口快、因而比传统政客更值得信任”的优点，这种“硬拗”未必经得起时间考验，但应付周期很短、群体属性鲜明的党内选举却绰绰有余。从半冷不热“末位热门”到匹马领先者，即将就任英国首相的特拉斯，或许有机会印证自己和“正版撒切尔夫人”，究竟是有几分神似，还是只不过形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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