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十字路口的伊朗神权共和国：抗议愈演愈烈，温和派拒绝合作（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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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日报》报道了当前伊朗政府的困境。面对遍布全国的抗议活动，虽然使用了暴力，但伊朗政府暗中向具有巨大影响力的温和派发出呼吁，但被拒绝。

随着伊朗境内的反政府抗议活动席卷全国，据熟悉秘密会谈的人士说，伊朗最高领导人向伊斯兰共和国的两个创始家族，即温和派的拉夫桑贾尼家族和霍梅尼家族发出了秘密的协助呼吁。

这两个“国父”家族此前被伊朗政权内的强硬派赶出了权力核心。

伊朗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长阿里·沙姆哈尼，要求这两个家族的代表公开发表意见，以平息当前动乱。他说，如果这两个家族能够这样做，目前示威者所寻求的自由化措施就会随之而来。

消息人士称：这两个家族的家属们拒绝这一提议。

阿里·沙姆哈尼（علی شمخانی‎；1955年9月29日－），伊朗海军少将，现任伊朗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长（任期2013年9月至今）。阿里出生于胡齐斯坦省阿瓦士的一个阿拉伯裔家庭中，在伊朗伊斯兰革命以前，曾参加反抗巴列维王朝的伊斯兰游击队。Maryam Kamyab,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两个月的全国性抗议活动之后，伊朗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和他的核心圈子面临着窘境。近年来，他们对政府中的重要政敌和改革派的清洗，缩小了他们今日的政策选择空间，使他们的神权共和统治，在43年的历史中遇到了最严重的内部挑战。

伊朗高级别的改革派人士分析称，推动着伊朗民众支持抗议活动的因素有：对因为制裁和通货膨胀而陷入困境的经济现状的愤怒，对要求妇女在公共场合遮盖头部的法律的愤怒，以及对温和派被排除在决策层之外的愤怒。

伊朗温和派曾经是伊朗伊斯兰统治体制的一个组成部分，现在越来越多地与抗议者要求推翻体制的呼声保持一致。

伊朗前总统穆罕默德·哈塔米本周在一个改革派社交媒体网站上发表讲话，警告说：“社会很大一部分人都和抗议者一样感到不满。继续保持现状（的努力）正进一步增加社会总崩溃的可能性。”

穆罕默德·哈塔米（سید محمد خاتمی‎，1943年9月29日－），出生于伊朗亚兹德省阿尔达坎，是一位伊朗政治家和学者，从1997年8月2日至2005年8月2日出任第五任伊朗总统，卸任后由艾哈迈迪内贾德接任。哈塔米当时胜选的原因主要是女性和青年的选票，他们投给他是因为他承诺改善妇女的地位，并响应伊朗年轻一代的要求，被认为是伊朗改革派政治人物。World Economic Forum,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温和派和改革派在伊朗政府中的存在，曾经提供了释放政治压力的阀门作用，但近年来这两个派别在伊朗政治中的作用都在缩小。几十年来，改革派政治人物一直试图放松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对伊朗社会的强硬控制，而温和派则接受哈梅内伊的角色，但赞成释放出更多的社会和政治自由。他们在领导层中的不同意见，可以帮助吸收不满情绪，而不会被认为是对体制的威胁。

近年来的宪法监护委员会，已经将政府和议会中几乎所有的温和派和改革派，甚至一些保守派的政敌清除出去。宪法监护委员会是一个部分是由哈梅内伊任命的12名神职人员（乌理玛，伊斯兰教神学者）和法学家组成的机构，拥有否决立法和决定参选资格的巨大权力。

在易卜拉欣·莱西赢得2021年总统选举之前，宪法监护委员会批准了五名保守派候选人的资格，此外还有一名温和派和一名改革派，取消了另外四人的资格。前温和派总统哈桑·鲁哈尼手下的前议会事务副总统马吉德·安萨里，本月在德黑兰的一个论坛上说：“我们一天天地缩小了政治竞争的范围，人民所信任的政治活动家逐渐离开了政治舞台。”

哈桑·鲁哈尼（حسن روحانی‎，1948年11月12日－），伊朗政治家、外交家，曾担任伊朗首席核谈判代表。2013年4月11日，鲁哈尼宣布参与总统竞选。大选之前改革派唯一候选人阿雷夫突然退出竞选，鲁哈尼转投改革派，他也获得改革派领袖哈塔米和拉夫桑贾尼的支持。当时6名总统候选人中其他5人均为强硬保守派，鲁哈尼是唯一温和派人物。2017年5月20日成功连任。Khamenei.ir,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马吉德·安萨里（Majid Ansari）（مجید انصاری ）是一名伊朗政治家和神职人员。曾于2004年10月12日至2005年8月29日由穆罕默德·哈塔米总统任命担任议会事务副总统，2013年9月1日至2016年7月12日在哈桑·鲁哈尼总统领导下担任第二个议会事务副总统任期。Mohammad Ali Marizad,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美国田纳西大学查塔努加分校任教的伊朗安全部门研究权威赛义德·戈尔卡说：“阿亚图拉·哈梅内伊确保了所有改革派离开了体制。他相当于做了一个政治手术，为他的继任者做了准备。”

9月，22岁的库尔德族女生马莎·阿米尼，因涉嫌违反有关妇女在公共场合着装的苛刻法律而被捕。在她死于警方拘留所后，抗议活动爆发了。运动起初在德黑兰和其他城市发生的由数百名年轻人为主力参与的夜间冲突，目前已经演化成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公民抗命行动。

运动前期的主要口号：“女性、生命、自由”，在最近的世界杯赛场上还能看到，但在伊朗国内，这场全民级的反政府政治运动已经逐步发展为伊朗境内各民族的独立解放运动。Farzan44,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伊朗的商人们罢市；学生们举行了校园静坐示威；妇女公开违抗要求戴头巾和穿着简朴的法律；关键行业的工人进行了罢工。在被当局陆续杀害的很多抗议者的坟墓前，悼念者们聚集在一起，举行临时的反政府集会。

作为回应，伊朗政府使用了霰弹枪和催泪瓦斯，大规模逮捕示威者，镇压大学生，关闭互联网，并声称骚乱是外国间谍（尤其是美国和以色列）所为。

根据非政府组织“伊朗人权活动家”（Human Rights Activists in Iran）的估计，已经有超过430名抗议者被杀害，17000人被拘留，其中一些人现在面临死刑判决。

迄今为止伊朗抗议活动中被杀示威者的分布地图。可以看出伊朗的少数民族地区，即：库尔德地区、俾路支地区承受了最大的牺牲。这也反映出伊朗政权眼中最大的威胁是什么。Oganesson007,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分析人士说，虽然当局还没有采取全面且彻底的暴力镇压行动，但鉴于许多伊朗人对抗议活动的支持，镇压行动仍可能随时变得更加致命。

现年83岁的哈梅内伊在继承大阿亚图拉·鲁霍拉·霍梅尼之后的三十多年里，一直指导着伊朗国家动荡的政治进程。他也是目前为止第二个担任过最高领袖职务的人。

2016年1月23日，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墙壁上挂的即为霍梅尼的头像。Khamenei.ir,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伊朗官员驳斥了当前的动乱可能威胁哈梅内伊建立的强硬派政府的可能性。

德黑兰大学教授、伊朗核谈判小组的强硬派顾问穆罕默德·马兰迪说：“我没有看到任何高级官员对伊斯兰共和国的稳定性有丝毫怀疑的迹象。如果他们真的担心，想要迅速结束暴乱，他们早就下更重的手了。”

哈梅内伊和其他高级官员对抗议者的公开让步很少。他们还要求波斯语卫星电视频道停止向伊朗播放抗议活动的视频。

伊朗官员还利用法院，仅在德黑兰一地就对1000多人提出了指控。上周，一名被告因放火烧毁一座政府大楼而被判处死刑。

伊朗研究人士说，伊斯兰共和国试图制服抗议活动的下一步措施，可能包括尝试撕裂运动（利用波斯民族主义情绪反对库尔德和俾路支的民族独立诉求），利用误导性信息将抗议活动描述为外国间谍所为，以及执行死刑以希望震慑人们。

据伊朗前官员称，哈梅内伊可能会解除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长沙姆哈尼的职务，或因未能制止动乱而向总统莱西施压，使其下台。

伊朗已经开始威胁被它指责煽动动乱的国家，尽管这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出的职责。其中包括美国、英国和沙特阿拉伯。伊朗研究专家说：如果其他方案失败，可能会进一步在镇压中使用实弹，尽管他们说当局可能不愿意对年轻妇女使用实弹，因为她们经常在较大的城市领导示威活动。

为在伊朗的外国公司提供咨询的德黑兰顾问莫斯塔法·帕克扎德说：“伊朗政权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积极地镇压……但这场起义的特点是自发的、无领导的和情绪化的，很难通过纯粹的暴力来瓦解。”

与霍梅尼家族和拉夫桑贾尼家族的接触表明，伊朗政府正在寻找其他措施来平息示威活动，并考虑做出几个月前还被认为是不可想象的巨大让步。

在伊斯兰共和国的最高层，很少有其他伊朗家族有比前述两者更深的根基。大阿亚图拉·鲁霍拉·霍梅尼是一位禁欲主义的什叶派神职人员，他从流放地归来后推翻了1979年的君主制，他是伊朗革命之父，也是伊朗的第一位最高领导人，直到十年后他去世。

阿克巴·哈希米·拉夫桑贾尼策划了哈梅内伊的上位。他在1989年至1997年期间担任伊朗总统，在2017年去世之前，他一直是一个务实的体制内人士。

霍梅尼和拉夫桑贾尼家族的年轻成员，在商业和政治领域内建立了自身事业，他们往往是与哈梅内伊相冲突的改革派或温和派。拉夫桑贾尼的小女儿法伊兹·哈希米和这两个家族的其他成员，在最近的抗议活动中被拘留。

今年10月底，伊朗国家最高安全委员会秘书长沙姆哈尼，邀请与霍梅尼家族关系密切的安萨里和拉夫桑贾尼妻子的亲戚侯赛因·马拉希在其德黑兰办公室举行会议。他们说，出席会议的还有贝赫扎德·纳巴维，他创建了伊斯兰共和国的情报部门，现在与改革派前总统哈塔米关系密切。

了解会议情况的人说，安全主管沙姆哈尼表示对伊斯兰共和国的复原力有信心，他说他收到的情报是美国并不寻求政权更迭。这些人说，如果两大家族的家属呼吁抗议者从街头撤离，这两大家族中具有改革思想的成员长期以来一直赞成的自由化措施就会随之而来。

这些人说，沙姆哈尼安排他们在一周后与莱西总统会面，莱西总统再次要求这两个家族提供支持。

熟悉会谈的人士说：拉夫桑贾尼妻子的亲戚侯赛因·马拉希向伊朗领导人建议，他们应该与美国达成协议，恢复2015年限制伊朗核计划的协议，以换取解除国际制裁。

他说，恢复协议将缓解伊朗的经济孤立，并有助于化解抗议活动。这一点正是许多赞成与西方接触的温和派和改革派的目标。

消息人士说，到目前为止，会谈还没有结果。

而参与伊朗核谈判的官员说，会谈双方在8月份接近达成协议，但由于德黑兰要求结束联合国对其核活动的相关调查，谈判从此陷入僵局。9月伊朗抗议活动爆发后，拜登政府官员对外表示，伊朗核谈判已不再是美国政府的优先事项。

马拉希说，当本报记者电话联系到他时，他无法立即发表评论，也没有对随后的请求作出回应。沙姆哈尼、安萨里和莱西总统也没有回应评论请求。我们无法联系到纳巴维。

自与伊朗政权现高层的会议以来，这两个家族的一些成员已公开支持抗议者。著名改革派神职人员、共和国创始人的孙子哈桑·霍梅尼，公开呼吁进行全面的政治变革。

他在11月8日对改革派网站Bayan Farda说：“管理国家的最合理方式是以多数人为主的民主。你应该对真主抱有希望，然后信任人民。”

他补充说，这种观点其实是忠于他祖父的理想。马拉希所属的改革派目前正呼吁举行全民公决，以决定政权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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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被排挤的改革派官员也在不断向抗议者靠拢。帕尔瓦内·萨拉赫舒里是一名前伊朗立法者，主张反对强制戴头巾，是一小群改革派女议员的领袖，自从她决定不在2021年竞选连任以来，她对政府的批评逐渐增多。

她在本月的一条推文上警告政府说：“请相信，真主对你们的残酷行为已经没有耐心了。”

她还批评了哈塔米等改革派，称他们在伊朗政权内部的努力已经失败。

伊朗政府面临的一个危险是：支持政府的团体，包括聚集在圣城库姆的强大什叶派神职人员们，如果他们开始怀疑政府遏制动乱的能力，就会重新考虑其安排。更危险的是，伊斯兰革命卫队，这个几十年来已经发展成为具有广泛商业利益的半自治的强大武装部队，可能会正式夺取权力，以军事主导的统治取代伊朗的神权政治。

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伊朗人反对伊斯兰共和国的神权政府形式。根据荷兰非营利性研究基金会“伊朗态度分析与测量小组”的数据，在2020年对伊朗人进行的民意调查中，约68%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认为国家立法中应排除宗教要求。只有14%的人同意，法律应该符合宗教教义。

即使是政权支持者也承认，哈梅内伊推动将改革派和温和派的声音排除在政府之外，使许多伊朗人感到被剥夺，除了抗议之外，没有任何渠道可以表达他们的挫折感。

巴斯基民兵组织的一名学生领袖穆罕默德·礼萨·齐亚伊在1月的一次公开演讲中对莱西总统说：“在人们没有积极投身为政治参与所创造的最起码的平台（如选举）的日子里，显然有必要采取措施，设计相关的机制和程序，使人民的意愿在体制内流动。”

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没有表现出任何松懈的迹象。

他在11月2日的录音讲话中说：“我们把共和政体和伊斯兰教结合起来；我们把人民的存在和人民的意见,以及真主的启示结合起来。我们的工作取得了神圣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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